十一.天赐良机

      车门开了，后座的女人款款下车，我只觉眼前一亮，下意识地走近了看，原来传闻是真的！

　　这是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身材非常匀称，鹅蛋脸，皮肤细腻白皙，一双秋水灿若星辰，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黑色风衣和巴宝莉围巾把颀长的脖子勾勒得恰到好处，她看上去很年轻，却刻意用成熟的装束来显示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没见过美女，但不论夏岚，Jasmine，还是孙小月，谢文倩，气质都和眼前的女子差了一截…

　　我不禁联想到了yy小说里的美艳女总裁，应该冷若冰霜才对，谁知林菲居然热情大方，她小跑着过来和我握手：“你就是小杜吧，我是林菲，很高兴认识你！”

　　“林总好！”我不卑不亢地捏住她的小手摇了几下：“这位是星浩顾总。”我介绍道，我发现旁边的家伙傻了，轻轻推了他一下，顾荣这才回过神来：“林…林总好…”

　　林菲嫣然一笑：“幸会，顾总是否方便带我参观一下工厂？”

　　顾荣屁颠屁颠地带着我们去了生产车间，从前道开始，走完整条流水线的每道工序，一直到最后包装，还参观了原材料和成品仓库。

　　林菲一行一共2人，开车的司机是她的女助理蓉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在一旁咔嚓咔嚓地拍照，姿势很专业。

　　顾荣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工厂的发展史和对未来的规划。

　　话说这顾荣确实有点能耐，短短3年时间把一个作坊发展成像模像样的标准化工厂，特别是用两条60米长流水线替代了以前的桌子，生产效率提高了整整三倍。

　　这些信息对我们今后开厂很重要，我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

　　参观完厂房，大家来到会议室，开始今天工作的重点：小白鞋开发样交接。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厚厚的一叠英文资料，对照着三套鞋样，一条一条的讲解，每一条都说得细致入微，林菲认真听着，偶尔还会提出一些很专业的问题，我一一解答，蓉蓉在旁边用小本子记录着。

　　时间过得飞快，工作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顾荣已经开始打哈欠了，而林菲没有一点倦意，她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我说：“在香港的时候，Roy一直夸你敬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真羡慕嘉海有你这样的员工！”

　　我正色道：“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这是顾荣咳了一声，眨巴了下小眼睛说：“今天能认识林总是我的荣幸，希望林总赏脸，留下吃完饭再走如何？”

　　林菲爽快地答应了，但助理蓉蓉因为家里有事要先走，于是顾荣安排车送她去车站。

　　我也想一起走，再晚就没公交车了。

　　“小杜，你留下一起吃饭吧，今天真的要谢谢你！”林菲笑着把途锐的钥匙递给我：“而且蓉蓉不在，我需要一个司机。”

　　至此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后面只剩如艺公司和星浩厂的合作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林菲的盛情难却，只好勉强答应了。

　　一行人分乘两辆车，来到天鹅大酒店，顾荣说这是安灵县城最高档的酒店，虽然是四星级酒店，却是按照五星级标准建的，非常气派，挑空的大堂足有十几米高，二楼的包间大得吓人，装修也是富丽堂皇。

　　顾荣随身还带了3个朋友，分别是县工会陈主席，电力局廖科长和城管局马科长。

　　菜早已点好，除了冷盘，桌上还摆了一大堆茅台，五粮液和叫不出名字的外国葡萄酒，我暗自庆幸自己开车不用喝酒，不然得横着出去，待我们落座后，身着旗袍的服务员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

　　澳龙，两头鲍，苏眉…我被这些豪华奢侈的菜品吓了一跳，这特么吃一顿饭抵得上普通人半年薪水了。

　　“这些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在安灵县要是遇到什么事，弟兄几个都能罩着。”顾荣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招呼大家开动了，那几个科长毫不客气，让服务员把面前的小杯换成了大杯子，盛满白酒，一边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顾荣给林菲的高脚杯倒满了红酒，又给自己倒满了一大杯飞天茅台，笑眯眯地端着酒杯道：“林总，能和您合作真是梦寐以求啊，我先干为敬。”接着一仰头，咕咚咕咚喝光了。

　　林菲也象征性地举了一下杯子，呡了一口。

　　“来来，尝尝我们这的招牌，金榜题名。”顾荣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油腻的猪蹄到林菲的碗里。

　　林菲尴尬地笑了笑：“顾总您太客气了。”她表情不太自然，我估计她和我一样，最讨厌别人夹菜，筷子上有口水，这货难道心里没点逼数吗。

　　我举起杯子：“小弟以可乐代酒敬各位大哥，我干杯，你们随意。”“哈哈哈，这位小兄弟真有意思！”廖科长笑着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几位科长你来我往一番后，开始轮流向林菲敬酒，林菲也是落落大方从容应对，很快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借着酒劲，男人们贼溜溜的眼神开始在林菲身上游走…她的外套在进门时已经脱掉了，低领黑色紧身毛衣把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包间的黄色灯光不算明亮，略施粉黛的容颜却被映得宛如浊世中的一朵清莲…

　　这时出去了一会儿的马科长回来了，他拽起顾荣的胳膊，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会，我们刘局长就在隔壁明珠厅，哥几个去敬一圈就回来。”于是一群人提起两瓶茅台就出去了。(2008年在江南省的一些县城，这种现象很普遍，每天晚上高档饭店的酒局都能遇见领导，当然，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林菲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我感觉到她虽然在酒桌上游刃有余，内心却是排斥的。

　　包间只剩我们俩人，反倒格外放松，我们一边吃菜一边聊天，主要是一些工作的话题，她得知我做外贸才不到一年时，显得有些惊讶。

　　“对了小杜，你有女朋友吗？”

　　“目前没有，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回答得很直接，我的心里确实一直放不下夏岚。

　　“那可惜了，本来想把我助理蓉蓉介绍给你，她特别优秀，我觉得你俩挺配的。”林菲叹了口气。

　　还没等我回答，顾荣他们几个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一个个脸色红得像猪肝，看样子是打过通圈了。

　　这时一幕令人震惊的画面出现了，马科长对着桌子撩起了上衣，而廖科长居然在他的上半身亲了起来…

　　我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而林菲也吓得花容失色…

　　两个男人做着猥琐动作，另外两个则在一旁怪笑着起哄，场面不堪入目…

　　酒后丑态百出的人我见多了，像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此刻我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或许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不露声色，冷眼看着这幕丑剧。

　　顾荣明显也喝了不少，他拿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林菲面前，眯着眼说道：“今天遇到你，我才发现这三十多年都白活了…”说着竟然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林菲才刚从那一幕缓过神，突然这边又多了一只咸猪手，马上条件反射似的地弹了起来，推开了那只爪子，娇喝道：“顾总你喝多了！”

　　没想到此时顾荣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扑了上去，用双手搂住林菲的纤腰。

　　林菲慌乱地挣扎，两只粉拳拼命捶打对方的胸口，顾荣却越抱越紧，我见状立即冲了上去把两人拉开，只见林菲气得发抖，她拿起一杯红酒，直接泼到了顾荣脸上。

　　顾荣愣了一下，他抹了把脸，嬉皮笑脸地说：“没想到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老子喜欢…”又扑了上来，我早有准备，将林菲拽到一边，那厮扑了个空，趴到了椅子上，只见他蠕动了几下，就没再起身，随后响起一阵呼噜。

　　我再看周围，剩下的3个家伙竟然抱在了一起，互相舔着，简直是群魔乱舞。

　　此时我心中暗喜，顾荣真是个猪队友，一盘好棋就这样被他毁了，而对我们公司来说，却多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我小声对正在发愣林菲说道：“趁他们没发现，赶快跑吧。”紧接着拉着她冲出了门外…

　　我们一路小跑到门口，迅速钻进途锐车里，我冷静地点火，3.6升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随着猛的一阵推背感，车子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开上了回市里的高速公路。

　　“林总，没事吧？”我看了一眼林菲，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只是有点吓到了，没什么大碍。”林菲叹道：“小杜，你找到合作方也太不靠谱了吧，这生意看来没法继续了。”

　　“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其实顾总平时做事挺靠谱的，怎么喝了酒就像变了个人…”我说。

　　林菲摇摇头：“事已至此，合作必须终止了，我得想想怎么和客人交代。”

　　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说道：“林总，其实也不是没有转机，我们公司正在筹备办一个鞋厂，年后就要启动，不如把订单交给我们试试？”

　　林菲很惊讶：“你怎么不早说？如果你们自己能做为什么还找顾荣开发呢？”

　　我老老实实把筹备工厂一波三折的过程告诉了她，从服装厂到家居鞋厂，而现在的形势下，或许做小白鞋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林菲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说道：“我可以把试单交给你们，但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做不好，我会向Roy申请取消这个项目。”

　　“谢谢林总信任，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我欣喜若狂。

　　林菲事业上虽然是女强人，但毕竟大不了我几岁，也有着女孩子可爱的一面，其实我俩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一路上，我们从工作聊到了生活，我发现她完全不是胡磊口中的靠脸吃饭，她有如今的成就，是自己努力打拼来的。而且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前夫曾经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谈到这里，她的眼神有点闪烁：“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没有一个值得相信。”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林菲的家到了，原来她住金色海岸，这是H市数一数二的豪宅，据说每一间都有朝南的江景阳台，浩瀚钱江一览无余，哇哈哈的宗总，阿里的马总，都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林菲邀请我去她家里坐坐，我谢绝了，打了部的士回家了。

　　半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今天一身疲惫，心情却很激动，我盘算着明天如何向公司汇报这个意外的喜讯…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兴冲冲地赶到公司，发现大家已经都在了，最近为了筹备工厂，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但所有人工作都特别积极。连老黄都一大早就来上班了。

　　我把在星浩厂的意外酒局告诉了同事们，大家都笑了，胡磊打趣道：“你小子真有本事啊，上次在上海帮忙的那个漂亮大学生，听说是你在夜店救下的，这次连美女老板林菲都被你英雄救美，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我啊…”

　　“一切都是为了公司！”我正色道：“我算过了，开厂以后，以咱们公司的目前订单量根本无法养活工厂，但如果拿下林菲的订单，不但生产可以饱和，我们至少还能赚150万呢！”

　　“150万！”同事们一阵惊呼，纷纷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我心想这还算保守的，如果按照鞋厂平均15%的利润估计，超过200万都有可能！我转头用期盼的目光望向老板，意外的是，老黄一脸愁容，眉头紧锁。

　　“黄总，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道。

　　“想法是不错，但你不知道，小白鞋是橡胶底的硫化工艺，比常规的冷粘工艺要复杂多了，设备投入翻一倍都不够！”

　　“不会吧！”我睁大了眼睛，之前我们为家居鞋厂做的预算是70万(其中老黄和杨潇各出20万，我11万，胡磊10万，三个女的各3万，年轻人积蓄都不多，大部分是靠家里支持的)，如果投入翻倍的话，就算砸锅卖铁都不够了。

　　“做硫化鞋真比那种家居布鞋赚钱多了，黄总，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吧！”我很不甘心。

　　老黄还是摇头：“钱从哪来？”

　　“我也觉得硫化鞋前景好，而且市场更大。”这时胡磊站在了我这边：“黄总，这圈子您熟，如果能找到便宜的二手设备，预算就能降下来了。”

　　“好吧，我去打听一下，不过再怎么降，120万的投入少不了，所以大家别抱太大希望。”老黄说。

　　胡磊说他还可以再向亲戚借几万块，而剩下的人都表示无能为力。

　　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打算回家再想想办法。

　　………

　　我之前的11万块投资款是爸妈拿出家里全部积蓄加上我自己的工资凑的，如今我家唯一值钱的就是位于H市城西的一套60方二居室了，租给2对大学生，每个月租金1200元。

　　而我们自己一家三口和奶奶住在爷爷西湖边的老房子里，我爷爷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一个人去了北京，把房子让给了奶奶。我爷爷年轻时候也是是风流倜傥…扯远了(我下一部小说打算写我爷爷，从抗战时期屡次暗杀日本人和狗汉奸的英雄少年，到后来经历文鸽与爱人分离的多舛命运…)

　　我把资金短缺的情况告诉了我爸妈，我妈毅然决定把城西的房子卖了支持我创业，为此还和我爸吵了一架。

　　我心里万分愧疚，流着泪问她：“妈，你不怕我万一失败了，我们倾家荡产吗？”

　　“没什么可怕的，年轻人创业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个过程中会收获很多重要的经验教训，这将会是你未来人生路上的宝贵财富…”我妈淡定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