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月明林下，竹影横斜。

记忆深处老家的小村庄，秀美玲珑不可方物。

低矮的草房，方方整整的小院落，或许真的还有摇摇欲坠的，篱笆柴扉。门口懒懒的趴着一只土黄的老狗，阳光照耀的矮土墙上，斜挂着似睡非睡的大花猫。

穿插着随处错落的小土坡，三五颗或者十几颗的树木混杂一丛，天然成林，淳朴天然，自由生长。

沿村一周小河岸上，连绵不断的丛林重重叠叠，林下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草月光。

春花秋实，春风秋月，光影变幻。穿行在其中的整个少年时代，像一阵清透的春风，百折千回，萦绕在所有温暖的梦境中。少年不识别愁离恨，看不见繁杂世俗的烟火，记不住沧桑叹息，只剩下秀美温婉的记忆。

那时的小村庄随处可见，繁盛茂密的竹子。随着婉转的水流，有大有小的一丛一丛。除了村前一汪时混时清的大水洼旁，是一大片十几亩地的大竹林，其他的都是方圆数丈，或者三五米见方的小竹林。

这里的竹子只有一种，细的如筷子，粗的像核桃。小的翠绿，老干淡黄苍然沉绿。

这北方的土生竹子，池塘边，小河旁，树林下，都可以蓬勃成林，一片葱绿。

每到夜晚，月影婆娑，随风摇曳，也尽是顾盼生姿。

故乡的竹子，只有一种，也并非名种，但是那种清翠劲健，四季常青的风度，丝毫不逊。

春天来了落叶黄土之中，长短不一的细笋，破土而出，挺立如箭。几天时间就长得一人多高。青翠欲滴的细叶，破开褐色的笋叶，一簇簇伸展开来，横斜的竹枝随风摇动，显出秀美的身姿来。专眼间，夏天到了，新竹就超过了老竹的高度，长长嫩绿的枝叶披散开来，就是一颗成竹了。

每一年，这小小的竹林，不管是沟壑，还是乱石之中，新竹又把竹林扩张了一圈。

冬天来了，顶风戴雪，竹林里成了鸟儿的庇护所，整个竹林的顶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越发显得下边的竹林苍翠浓厚，犹如白玉下的一块翡翠。

这挺立的竹林，常绿的枝叶，染绿了四季的水边。等到秋冬萧瑟的树木落叶，随风飘散的时候，这一丛丛繁盛的修竹，用它不变的翠绿青苍，拥抱这暗淡的树木边缘。

求学以来，不知为什么，对于魏晋风骨的不羁情怀，多有感触。这竹林明月，泛舟湖海的文士风范，不能释怀。

许多年来，不知觉离故乡越发远去。无数次想着，将来有一天，要在院子里种满各种各样的竹子。

看着斑斑泪痕，高贵恬静的湘妃竹，听着紫黑如墨，劲挺如铁的紫竹萧声，平湖秋月的静谧淡然，如这过尽千帆的岁月，寂静如迷。

半依冷月斜照的六角轩窗，故乡仍然美如甜梦。故乡的竹林随着流水，随着时光，长在了记忆深处，无论何时何地，都如昨天还在触摸它的翠绿叶片，苍劲枝干，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