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春夜微寒，光秃秃的树枝没有生发的意思，干枯的手指很哥特地指着天边的星星，因为是城市西郊，人流量不大。走在西区的街道上，何恬不住的摩擦自己的双臂。杨昭双手插着牛仔裤口袋，不动声色。走了两步，何恬的面前出现了一件外套。

“不用。”姑娘嘴硬。外套还是挂在眼前，“衣架”仍然一声不吭。何恬咬咬嘴唇，伸手接了。

“就这样走去车站吧。”面前的男子淡淡地说，不看她。

“虽然在都在市里，但赶去学校，应该要到午夜了。”

“你怕？”

“回家怕什么。”何恬低下头，见杨昭有点困惑，才缓缓地说，“没告诉你，我妈妈是S大医学部的教授，我从小在S大的校园里长大。本科什么的也都是在那里念得，好像……一辈子都跟那里有关似的。”

“呵，你才多大，就一辈子了？”

“不许取笑我，真的感觉那是我整个世界的活动半径。从小，爸爸在我的生活里就一直是缺席的，妈妈以校为家，我也成了S大的坐地户，呵呵，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杨昭，”女孩转过身来，突然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杨昭觉得事不寻常，温柔地低头询问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七年前的一场火灾那么感兴趣，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机，更加不知道你的身份。排除无缘无故被偷走的12个小时，你我认识不过两三个小时，按理说我该对你保持警戒，但……他妈的，我现在很困惑，我……我居然本能的感觉你对我是安全的，更加莫名其妙地觉得……我可以跟你说很多事情，”杨昭有些微的愕然，突然很想抬起手，触碰到面前这个淡绿色的女孩子，但他攥紧手指，忍住了。何恬皱了皱眉，白皙的面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我填完志愿回家那天，那场事故恰好发生，我不爱凑热闹，而且妈妈从小家教严格，我很快上楼了，我们家的后窗对着24号女生宿舍，妈妈那天给我打电话，嘱我不要乱跑，她在现场，说很混乱。”

“你妈妈为什么会在那儿？”

“妈妈的好朋友李欣阿姨是大四化学系的辅导员，出事那天她们两个恰好在女生宿舍，后来妈妈还抱怨过，本来是心血来潮陪她去看看的，结果遇到了这种事。”何恬叹了口气，“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诶，到了。”

车站近在眼前，从这里出发到S大学所在的东站，大概要两个多小时。让何恬吐槽无力的是，面前这个臭男人居然要借她的钱去买车票……o(╯□╰)o

“这么大一个人出门就带三块钱你有毛病啊啊啊！”何恬冲满脸委屈的杨昭吼吼。

“那个……我以为坐完地铁就没事了……可是没想到又要去S大诶……对了你家既然住女生宿舍24号楼后面，应该是二楼左右吧，我会去还你的。”

“呸！”

两个人上了车，因为是始发站，车上乘客出奇的少。何恬靠窗坐着，蓦地想起《千与千寻》里跟无脸男一起去找钱婆婆的场景，不自觉笑了。

“笑什么呢？”对坐的男人颇感兴趣的凑过来。

“没什么~”何恬害羞地转过脸对着玻璃，哎呀要被他知道自己这么大个人还爱看动漫，不被笑死才怪。

杨昭出神地看着她：“对我来说，你也很不一样……”他踌躇着，就像她说她荒唐地信任着他一样，他突然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有多荒唐，开口对何恬坦白：“今天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疑惑，谢谢你到现在没有质问。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个小偷，只是我偷的不是实物，而是情绪。我可以偷走人们身上存在的任何情绪，喜悦、悲伤、愤怒……我甚至可以在他们身上安放新的情绪。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次，从未失手，可你，却是个例外。”

（by Audrey 2015年1月10日20:49:26）

杨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来。他想保护这个女孩子，所以她知道的越少越好，可面对对方的信任和倾诉，杨昭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告诉她。

杨昭向何恬讲述了自己身上的奇怪能力并解释了今早会偷她手机的原因，以及，自己的能力在对方身上失效的事情。

何恬瞪着大大的双眼望着杨昭，初时的惊讶渐渐变为好奇。何恬从来不是个死板的女孩子，相反，她眼中的世界总是瑰丽而奇妙，脑海中也永远都在产生着一个个梦幻的场景和故事。在别人眼中，何恬是有些奇怪而幼稚的，而现在，她欣喜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而眼前这个穿着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子，正是自己的领路人。

何恬看着杨昭，视线渐渐移到了对方的眼睛。杨昭的眼眸很深，似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看这双眼睛，上一次她失了神，而这次，她能看到些什么呢？

就在何恬这么想的时候，一股情绪突然涌入了她的脑中，有紧张、有歉疚、有释怀还有陷入深深回忆中的一丝痛苦。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情绪，难道，是他的？

“这种能力让你觉得痛苦么？”何恬突然开口。

“什么？”杨昭愣住了。

惊讶！何恬感到了“惊讶”，来自杨昭的“惊讶”。

“我好像，也有了跟你一样的能力。”何恬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杨昭说了一遍。杨昭听了更惊讶了，对这种能力再熟悉不过的他立刻明白何恬说的是真的。在上次对何恬使用能力时，杨昭觉得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留在了何恬那里，所以那些东西，是自己的能力？

“你对坐在我身后的那个大婶试试看。”杨昭对何恬说，想做进一步确认。

“不行，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何恬向自己的目标看去，却没有得到任何情绪。

“那她旁边的小男孩？”

“也不行。”

“那你再对我试试看。”杨昭皱起了眉头。

“困惑。我感受到了困惑。”何恬看向杨昭，再次感受到了并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还有呢。”杨昭还心存疑虑。

“还有……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木马，红色的小木马……”

“我知道了。”杨昭打断了对方，当他听到“木马”的时候他就确定了何恬确实获得了他的能力，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只是，似乎你的这种能力只对我有效。”

何恬想了想，突然笑了：“你的能力对我失效了，而我则只能对你使用能力。现在，你对我来说，也是个特别的人了。”

“这……”杨昭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叮咚一声，公交车停在路边，车上的广播开始报站。

S大到了。

（by Albert 2015.1.11 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