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rosesnail,这是我在简书创作的第56天 ,今天首页只有一篇我写的文章,我要写一种心情,我想告诉你当大自然被凌迟,我们的身体在发抖时,灵魂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希望我的文字可以对得起你的时间。
(1)
我小心地擦试着那双鞋面上残留着夏日灰尘的高跟鞋,鞋跟六厘米,圆头,粉色,打上白色鞋油,放进鞋盒子里,封存了喧嚣和虚荣,我有些恋恋不舍。高跟鞋最开心的记忆是城市,不是我要离开城市,是我不想穿着它走出城市。我取出了一双户外运动鞋,放在门口。接下来我要穿着利于提速的跑鞋在城市延伸的触角即北京的乡下奔跑,其实不是“奔跑”,用“出走”这个词更合适一些。
不用周日晚上为第二天着什么装上班而在镜子前试一个小时候的服装,不用一大早就起来化妆,脸上的防晒霜只是比平时厚了些,简单的T恤,牛仔裤,跑鞋,一个行囊,一瓶水,一些食物,随手再拎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走着,走着,便感到城市心脏的跳动微弱起来。记得小时候,一听到“北京”这个大城市的名字,我就会顺口说出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圆明园等等一些标志性建筑物,按照幼小时期的想象力和思维方式,它的美就像小猪拱食那么香,就像姑姑从省城带到乡下的糖块那么甜,没有狼嚎一样的西北风,没有粘满鞋底的鸡屎,没有糊住眼睛的夜色,天天躺在奶奶的怀里数星星。长大以后才知道任何一个乡村都有欲望,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乡愁。
(2)
我经过一个村落,这里也有“胡同”特色,它学着城市的样子繁华。西班牙作家洛普·德·维加在提到黄金时代的马德里时说过:“在那里,一切都变成作了店铺。”在这里,楼房、院落,接地气的那层,只要房间有一面墙是冲着路面的,便会有一个店铺。店铺比行人多,大道上的店面是小超市,水果店老板用喷壶不断地往摆出来的渐渐蔫去的水果上喷水,只要顾客买,价钱不是问题,因为称有玄机服装专卖店里传出打油诗的促销广告语。折几条小胡同才能看到的店面,呈现的是人类的私用品和私服务。

我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穿梭,在路边闲谈的老女人的身材严重走了样,像酒厂储酒的大瓦缸装了两只脚,女人的风韵就是时间的饕餮盛宴。两个体型相当的孕妇高傲地走过来,她们都无视胚胎的发育环境,提着三五支孕妇禁食的油条,一个穿着男人的衣服,另一个光脚趿拉着拖鞋,人类的生殖从古到今即便没有生殖崇拜也是相当旺盛的。路边蹲着一个小孩时不时低头看看挂下来的便便是不是会准确地落在铺好的纸上。蹒跚学步的小姑娘在妈妈的帮助下揪起小狗的耳朵咯咯咯地笑。小狗已懒得愤怒,它看起来比小姑娘乖多了。想起小时候乡下邻家那只黑狗,恶得狠,那时奶奶打发我去借农具,就是黑狗家的,临走时她吩咐我,说黑狗咬人,要先把黑狗奶奶或者黑狗爷爷喊出来,我再跟着黑狗奶奶或者黑狗爷爷进他们家去取农具,十岁前我总是羞怯于喊出有血统或无血统的长者的称谓,我站在老远老远的地方瞅黑狗,它总是卧在家门口的,这次竟然没发现它的身影,我环视一周,还是没发现它的身影,我把黑狗奶奶和黑狗爷爷这两个称谓放在嗓子眼向院子冲去,黑狗狂叫着把前蹄幸灾乐祸地搭到我的肩膀上,我吓得把“爷爷,奶奶”哭了出来。我没有看见黑狗奶奶和黑狗爷爷是不是惊慌失措地来到我身边的,只听黑狗奶奶说,孩子,怕不得,黑狗就喜欢和孩子玩!
我继续往前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像一个妇联干部,她站在一堆人中间激动地讲话:我们家一房客没交房租,跑了!还留下一只猫!缺德混帐玩意儿!还让我给你养猫不成?!妈的,我让它流浪去了!没有人和她互动,也许是这种逃租事故不只是一起或者是一个事故她说了好几次。
(3)
阳光非常温柔,不知不觉我来到一个文化广场,广场被铁栅栏圈成一个椭圆形,里面是一个大排档,在铁栅栏的最弯处有一舞台,貌似婀娜的女人朝台下的观众说着暧昧不堪的话,我凑近舞台,我是挨不着舞台的,只有买了铁栅栏里边的下脚料小吃,才能成为铁栅栏里的一员,才能成为正式观众。女人的臂膀很结实,纹一些暗色图案,腰线上部全裸,肤色比麦子深,穿着白色蕾丝亮片的改良旗袍,鼓起的胸上缀着密密麻麻的流苏,听她自我介绍,变性手术前是个真男人现在是个假女人,一会儿男腔一会儿女腔,唱着九十年代的经典怀旧歌曲。身边一位小学生满脸狐疑:妈妈,什么是变性手术啊?年轻的妈妈急不耐烦地说:问什么问!看不就知道了么!排档里的食客们嘴里充满各类食物,尖叫声从食物纤维里传出来,不清不楚。小时候乡下的鼓书,奶奶喜欢得不得了,只要有演出,准定拉着我去听,听众都会自带一个小板凳,有序地坐下来。我听不懂,台上几个双盲失明的老人,穿着长袍马褂,手操二胡、月琴、挎板、八角鼓有说有唱,纯厚的笑声从观众黑洞洞的喉咙深处涌上来,我看见了他们像大地颜色的牙齿。奶奶已经去世多年,我也很少再听到这样的曲艺,或许它们刚刚在昨天失传了。人们满脸好奇满脸期待一小股一小股地进入铁栅栏里或围在铁栅栏外。

我逆着人流抬眼看见几个红色的大字:“周易算命馆”,阴阳太极八卦图,窗玻璃上遮着窗帘,寂静而神秘,没有人会擅自参阅这种人类未来命运的档案室,我们不能确定我们的命运到底掌控在谁的手里。这看起来是一个清汤寡水的买卖,一旦你翻阅了这些档案,不管记载的好还是坏,我们都会将自己身上的银子恭恭敬敬地放在这些档案管理者供奉的菩萨像前面,没有谁敢冒犯这个若有若无的超人。
巷子里的垃圾规格不大,“到处十枝五枝花”, 人们制造这种规格垃圾的时间远远比一个人正常的消化周期要短得多。“蚁族”把人类的劣习留在这里,把光鲜带进城里。有些人比乡下人多了些圆滑,比城里人少了些学识,他们聚积在这里起早贪黑繁荣着市场经济。一堆一堆的垃圾旁边站着捡荒者,他们像鸡抛食一样寻找值钱的东西。高谈阔论的人堆里站着趾高气扬的房东,他们恶意串通把方租涨到“理所应当”的高度。没有人关心垃圾何去何从,有一堵墙上贴着大字报:谁扔垃圾,谁家人死绝!无道德底线的人并不惧怕无权威的挑衅。不难看出监管无暇顾及城市文明带给边缘土地的落魄。不是城市有意扩张,是乡村想成为城市。
(4)
我渐渐远离了又一个喧嚣。巷子越来越瘦,狗举着颈子警觉地冲我张望,我不敢深入巷子,那是些担负着看家护院职责的动物,可不是娇滴滴过着比人还舒适的宠物,我必须走成狗视野里的规矩人,我不敢和它们遥远地对视,我要彻底打消它们对我的疑虑。我大方地眺望着前方,让那些即便是和我有意过不去的狗也看着我只是一个为身体健康而匆匆出走的旅者,我无法感知脚下的黄沙来自何时何方,古代史籍中早有记载:“幽燕沙漠之地,风起则沙尘涨天”,是来自元朝的么?前年春天?今年春天?我小时候故乡的春天可是明媚着走来的,北京乡下的春天也是这样么?最近几年的每个春天,我总觉得沙尘暴就像一个狠心的老鸨,而春天则如同她推出的悄悄丰盈起来的雏妓。
我登上一座残破的小桥,水泥防栏裂痕斑驳,桥下的小河残喘着经过,绿翳铺满河面,那些亮色的垃圾像是古代人寄托相思的信物,赏心悦目的山水已被“圈养”成满足欲望的风景,我们必须拿银子去交换,这里的残山剩水任其自生自灭。河面上一个男人一手拿一根长棍,一手拿一鱼网,长棍伸到河面下几秒后,鱼网里便出会现几条小鱼,突然干黄的芦苇荡里飞出一只灰色的野鸭,显然是受了惊吓的。几辆大型货车挨个儿辗过不堪负重的桥身,毫不吝啬的尾气再次惊起用毕生追求安逸的沙土,这么大的地方,我的呼吸竟无处安生。

我加紧脚步终于远离了村落,身边欲望的噪音越来越寂静,我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听见阳光和风的低语,我接近了大自然的心脏?发动机重重的轰鸣又从我的身后撵上来,或许我腰缠万贯也不可能亲近大自然了。思想负累缘自感官的齐备,再痛苦我也舍不得毁坏它们,消弥这种痛苦的方法与其割掉任何一个器官,不如人和自然一起无为地成长。眼前的空旷使我没了欲望,地平线优雅地延伸,更远处低低的错落有致的山尖像大地的舌头追吻着游走在天际的云丝,我的脚步轻快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出走的脚步。
(5)
一股熟悉的怪味使我的发热的身体骤然冷却,从小到大一直恐惧于这种味道,如今还是受不起这种惊吓,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下意识地拍头抖外套,发现一只臭虫叮在我的袖子上,我轻轻蹲下捡起一片干树叶把它扒拉到地上。这种臭虫常见秋天的树林,前些天我发现阳台上晾得衣服上就爬着两只,它们生存空间的转移不言而喻。说到虫子,小时候,在夏夜的院子里熏些艾叶,蚊子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现在的蚊子生命力超强,有时候冬天室内的墙角上还能看见它的影子,环境导致它们的基因突变,就像美剧《血族》里的怪物,图有人表而非人类。小时候,知了、螳螂、蝗虫、蚂蚱、蝴蝶、灯蛾随手都能抓到,这些虫子不会攻击我们的身体,童趣总少不了它们。如今在城市里很难见到它们,但蟑螂、蝶蝇、鼠妇会和我们一起享用我们的厨房和卫生间,家务活稍不仔细,它们就会猖狂起来,它们随着人类欲望操纵的环境新生和变异。人类凭着与生俱来的欲望和恐惧去征服异类,我们见一只“就要脚踩他转九十度”,把它灭掉,它是滋生携带病菌的虫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强大的大脑是征服一切的资本,就因为它我们更应该安抚、仁慈、怜爱地球上弱势群种,人并不比其他动物高贵,甚至还有人不如禽兽。人被附于一颗善于思考的头颅,是因为人类被赋予一个让所有物种和谐的使命。还好,在征服和满足中,有良知的人用“利益”这个极自私的修辞自嘲,哪怕是心不在焉的自嘲。
初冬田野里的色彩在隐退,攀在树杆上的牵牛花虽然风韵犹存,可还是抵不住午夜冷意的袭击,个个小喇叭似的花朵已没有勇气再吹奏春的烂漫。田间的喜鹊高高地抬着脚,啄食残落的种籽。远处的高楼又在悄悄崛起。
(6)
手机响了,是母亲感慨万千的声音,她说她认识的一位牙医猝死。之前我也见过这位牙医,牙齿非常养眼,五十出头,技艺精湛,慕名而去的牙病患者络绎不绝,诊室的走廊里一半多都是他的病人,我不知道他一天要面对多少颗蛀牙、烂牙、假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把病人的钱直接装进他的白大褂下面的裤兜里,而不是让病人把费用交到医院的收费处。母亲说牙医晕钱。也许这位牙医更应该徒步一下!就像我,虽然觉得乡村的空气也有了欲望,至少可以在辽阔的天地间反思、反省人类行为的难堪与猥琐。
我为健康而出走,一路上偶尔也想起过一两句诗,可觉得自己如此矫情。即便是一次愉悦的散步,心情也应该沉重起来,我代表人类把羞愧的灵魂深深地埋到地下去,我们愧对自然的恩惠。看着急着过冬的大自然,我每走一步便把自己深深地埋藏一次。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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