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后,暖风习习。
收拾整理屋子时,翻到一样旧事物,是一只钢化保温杯。
说它是旧事物,是因为它是零九年冬天我回老家探亲时从老家带来的,用过几次后就一直闲置在一边,被安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时间一长我居然忘了它的存在。
今天我看到它,仿佛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也打开了一扇记忆的大门。这段记忆距离至今为止已整整过去了十年。
零九年的冬天,我回到久别的家乡。原本是打算过完年就回到现在居住的这座城市的,可后来还是因为不忍离开年迈的父母在老家待了快一年的时间。
这期间我在乡间辗转游走,去了一些小时候不曾去过的地方,见了一些想也不曾想过会见到的人。
大半年的时间我过得非常充实。
说起这段经历我最想说的是一个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老兵给我讲的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因为这不是故事,是一段非常令人刻骨铭心的记忆。它就像一把尖刀,把那些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的往事都刻在了这位老兵的脑海中,心版上。
他姓肖,我们就叫他老肖吧!(如果按照他的年龄算的话,我应该喊他一声肖大爷。但是他说还是叫他老肖听着比较舒服,所以在这里我便以老肖来称呼他吧!)
老肖给我们讲的故事并不复杂,也不很长,短短的十几句话就完事了。可是刚听完他的故事,我们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他便号啕大哭起来。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一帮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面前毫不掩饰的大哭,放在谁的身上谁都会觉得丢面子的。可是他没有,他哭完了,一抹脸,又笑呵呵地说,人老了,连面子都顾不上了,你们不要笑话我啊?
其实他哭的时候,我们也在哭。只是我们的哭是因为受了他的感染,或者说是受了他所讲的故事的感染。
老肖是一位老兵,讲的故事是一九七九他们部队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一段亲身经历。他的故事里没有多么惨烈的战斗场面,没有任何的渲染色彩。
他当时也就是二十一二岁,是一名侦察兵班长,自卫反击战开始他就接到侦查任务。他带着全班八名战士提前出发去侦查地形,敌情。
完成任务返回途中与敌军遭遇,在那个完全是原始森林的热带雨林里,他们八个人被敌军围追堵截,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他们分成三个小组分头行动。
作为班长的老肖带着两名战士就出发了,一路上他们三个人互相帮助,互相掩护,冲过了一道道艰难险阻,眼看着就快要到边境线了,敌人突然使用了炮火。
一阵狂轰滥炸后,除了老肖胳膊受了点轻伤外,其他两个战士都不同程度地受了重伤。两个战士都非常年轻,其中一个十八岁,还是个才入伍几个月的新兵。
老肖冒着炮火摸到他们身边,两个年轻的战士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种求生的欲望让老肖恨不得能多生出几双手脚来。还好每个战士身上就有急救包,老肖用急救包帮两位战士包扎好伤口。可是他为难了,他一个人该如何同时把两个受了重伤的战士带出敌人的封锁线呢?丢下哪一个他都不忍啊,这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都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啊。老肖急得快哭了,两个战士都在流血,都需要尽快抢救出去,时间就是生命。
老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就一个劲地开始流了。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让他们两个都能爬起来逃出去,我替他们受伤,替他们去死。”
后来老肖一狠心抓起一个战士扛起来就走,临走时对那个被丢下的战士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那个被丢下的战士点了点头,对老肖说:“班长,你一定要回来救我,我等你。”
老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到这里,最后说:“当我带着赶来的援军再去救那个战士的时候,那里已完全被夷为平地,成了一片焦土,草木都成灰了。”
多年以后,当年被老肖扛出火线的那个战士每年过年过节都会拖着一条一瘸一拐的腿来给他的老班长拜年,如果他来不了就会让儿子替他来。老肖说:“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每回来见一面,喝完酒就让他滚蛋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肖是高兴的。
时过境迁,我想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年轻的班长”在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一道抉择时给他带来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人生路上,生离死别,抉择常常会令一个人经历很多东西。有的欢喜,有的痛哭,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也有的时候是无奈。
在这个时代,和平在我们身边,战争离我们其实也不远。
惟愿世界和平,每个人都有享受幸福的权利,不再有痛苦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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