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青涩的时光（三）
打那天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左右着李宣，那种从未有过紧扣心弦而无与伦比的感觉，让他一夜夜神魂颠倒，自我陶醉；也令他的内心忐忑不安，总为捉摸不透她的嫣然一笑而过，搅扰着他波谰壮阔的青春热情，那是蕴涵着歌颂毛主席，歌唱共产党的精神所在。当李宣陷入被情所困，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苦恼，使到他的青春躁动不已，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虑。在那个年代，学生囿于学校规章制度，不敢谈恋爱。何况李宣是一个革命的红卫兵，心底却萌动如此龌龊的念头，证明他的思想被资产阶级低级趣味的情调腐蚀。他不由一惊，他们之间纯粹是革命同学的友谊，哪是卿卿我我的谈情说爱？难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单相思？真庸俗，他不敢往下想……
然而，李宣理智地选择遏止这种意念的泛滥，但他的的确确在暗恋着吴雨君。他在痛苦中挣扎，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个平衡点。他无法忤逆自己执拗的意志，从而复杂地陷入自相矛盾的陷阱。
打这天起，班里的同学偶然听到李宣低声哼唱：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经过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她迷人的眼睛，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李宣与吴雨君肩并肩走在学校一条林荫的小路上，这是一条用鹅卵石铺砌的逶迤小路，很美观。在闷热的夏风里飘着一股小草的气息，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阳光，彩蝶在花间翩跹。偶然见到几个男女学生在漫步，这并沒有影响他俩雅兴正浓的讨论文学。从高尔基的《海燕》到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再从唐诗三百首到冰心、艾青、徐志摩、徐迟等诗人的现代诗歌的作品。譬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李宣用他深厚而苍桑的声音轻轻朗诵着：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吴雨君忘情地投入，跟着朗诵。她不禁地在心里滴咕：自己身边的李宣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可惜生在这乱世中，埋没了他的才华，不禁扼腕悲叹。
吴雨君转身望着仍然沉浸在诗情画意中的李宣无限感慨地说：“李宣，李宣。”连续喊了几声。他像在梦里苏醒一样。“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你想干哪行业？”
李宣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轻易让人觉察到他有丝毫轻蔑的心态；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望着她期待的目光故作沉默。一会儿面色像天气多云转阴，过了一会阴转晴。逗得吴雨君心急火燎的，丰满的胸部急剧地一起一伏。李宣见她这状况不由噗嗤一笑，未等笑声嘎然而止就被她两只小粉拳铺天盖地轮番锤打在肩膀上。谁都明白，吴雨君情不自禁的“泄愤”敲打李宣，无形中将两颗飘忽不定的心拽近了距离，有意识地磨擦出火花。
“我错了，我错了。”笃定的李宣倒是连连求饶赔个不是。
他目光狡黠望着前面一堆乱石缓慢地说：“人生在世，谁不想图个功名利禄，要不是个虚伪的人。对于上大学的计划肯定泡汤了，因为在目前是不可能的。何况毛主席在国民经济在文革运动处于停滞不前中因势利导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现在全国掀起上山下乡运动的浪潮，波及范围之广是前所未有的，知识青年正源源不断涌入农村和边疆。毕业后，对我来说，上山下乡是大势所趋的。”
他对着吴雨君摊了摊双手，显得很无奈的样子。
吴雨君急了：“你不想实现你的梦想？当一名诗人。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关注你。”她脱口而出。
李宣似乎有预兆并不感到诧异：“想，怎么不想？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人生大事。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憧憬着那一天。”
他掉转头偷偷抹去涌出眼眶的热泪，不想让雨君撞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懦弱，更不想让她鄙夷自己的眼皮子浅。但瞒不过吴雨君雪亮的眼睛，她悲从心来不无感慨轻声朗诵：
去听远方的风铃响声
青春走过那片红土地
任年轻的风吹成
天边淡淡的云霞
曾经走过的每一道山峦
跨过每一条河流
都在诉说着一个少年勇敢的故事
一样的天空凝望着你和我
不同的心境让我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你追逐风中飞舞的彩蝶
让笑声激荡悠扬的晨钟暮鼓
青春是一首幽婉的诗篇
不是风筝
过去太多条条框框的桎梏
囿于浮想联翩
怎么写好人生最初的诗句
去听远方的风铃响声
青春走过那片红土地
任由秋风吹成
天边瑰丽的云霞
让我们一起唱着歌大步前进
远方有草色一样青春的梦
从那里找到你最美丽、最精彩的芳华
歌声、掠过黎明清辉的第一声
是青春发聋振聩的呐喊
李宣静静聆听吴雨君从学校墙报上看到自己写的诗歌——《掠过黎明清辉的第一声》，已修改成现在的朗读，感到她洞悉自己写这首诗歌的初衷，更让他惊喜是她把握自己蕴含的精神所在，修饰后的确使到本来有点粗糙的诗情画意更加完善而渐臻佳境。他完全沉缅在她富有磁性的婉约呤哦，发觉自己这一刻被她牢牢扣紧的心弦，奏响一支不单是余音缭绕的青春之歌，还打开自己心扉的豁亮。
拨云见月。吴雨君的出现，李宣看到了自己在青涩人生初期一直苦苦追寻那不可或缺所依赖的爱、以及赖以前进的精神砥柱。他不仅仅对吴雨君的美貌倾慕，更被她的才学大为折服。他也看见她的一颦一笑犹如荷花般的妩媚；她那不经意的一瞥，全反馈出吴雨君的雍容与睿智。李宣内心不由暗暗窃喜，无疑更加奠定了他早已不是雏形的想法。
“吴雨君，我意想不到你对诗歌有如此精深的造诣，敬佩敬佩，以后要多多向你学习。”
“不，李宣，我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献丑罢，让你见笑了。读你的诗歌，获知你写诗颇有心德和给人不一样的感受，我喜欢。有时间，我向你讨教。我们在一起不单要切磋琢磨文学，还要相互理解帮助，在紧密的接触中，你以后会发现有更多的始料不及！”
“那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拭目以待、洗耳恭听。”李宣望着喜眉笑眼的吴雨君，动情地抓住她丰腴的手。
“在学校，你就不怕给人看见你拉女同学的手？”俏皮的吴雨君故弄玄虚地问。
李宣被吴雨君一句话惊醒、马上松开她温暖的手。吴雨君格格笑起来，反而牢牢抓紧他的手不放。
李宣、吴雨君他俩相视而笑，是那样的纯真和幸福。他们在诗歌的乐园里找到共同的志趣，从忘乎所以的促膝交谈，到津津有味的畅所欲言，他俩捕捉到彼此心灵的共同语言。浅显易见，一种潜在的彼此倾慕之情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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