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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总是谎言与真实并存的,在话语中,梦境、记忆、情感交织为一体。
而对话,便是在谎言与真实中,感受对方的心灵......

梅雨时节的雨,是漫长而又没有边界的,雨丝蒙蒙,让人摸不着边际,似真似幻,如坠云里雾里。
每当这个时节,便是随手掐下几片春菊来,撒入山泉煮沸的水中,那氤氲出的芬芳,便也似要把人香化了似的。
一位远行的旅客,终是熬不过这芳香,装作避雨的模样躲进客栈,同店家一来一回没聊几句话,便开始讨起茶来。
话说这店家是一位模样清秀的青衣少女,峨眉如画,青丝袅袅,此刻见了这旅客便用袖口掩住脸偷笑,道:“你这客官,要讨也不是没有,只是小女子住在这深山之中,一直以来都无人说话,要是客官肯听我讲完一个故事,这花茶便是全送给你喝,倒也无妨。”

旅客大喜,笑道:“值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邀,岂容某拒绝。”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少女邀旅客临窗而坐,一边用水烫洗茶具,一边用手拨弄柔顺的发丝,夜华如水,随着少女柔和的声音荡漾开来……
“客官初来乍到,对于这蓬莱山,定是有许多事情都不曾知晓,且听我慢慢道来......
却说从前这蓬莱山脚下,曾经有过一个大户人家,老家主为人乐善好施,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有名的善人。这老家主老来得了一女,唤作雯梓,甚是疼爱。
雯梓打小便爱菊花,尤其偏爱春菊,曾有诗人作诗云:‘灿然金色仍堪采,春老恰如秋老时’说的便是这春菊。采菊入水,茶色微黄,香气润人,也难怪小姑娘喜欢。
待雯梓满月之时,蓬莱山一时紫气喷涌,直冲牛斗二宿,一连几日都不曾散去。皇帝派钦天监以占星之法推演,算出紫气自东南青州而来,或有奇人异宝出世。那皇帝自然大喜过望,便派了一队内卫,远赴青州去寻宝。
这一队内卫到了青州,当地的巡抚哪敢得罪这几位大爷,一连送上蓬莱阁快活了几天,又把出土的通灵宝剑奉上,一直等他们出了青州,才松了口气。
话说关于这通灵宝剑是何材质,这一行人倒是无人识得,只见这剑通体白里透红,上书血红篆体‘镇’字,剑柄则是微微泛着些青色,轻抚剑锋,剑鸣铮铮似乎又把人带回了那个刀光血影的年代......

这一行人得了重宝,连夜赶回京师复命,皇帝却因为这剑一身血气,便随手赏赐了钦天监的一位老臣。而这蓬莱山,倒是一时被世人给忘记了,除了山上的树莫名枯死了一点,更无其它变化。
而雯梓,因为老家主疼爱的缘故,在家里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老家主,更是谁都不怕,便纵是她的大哥也降不住她,看到了这个自己的小妹,也得叫一声‘雯老爷’,否则,估计怕是连桌子都得被掀了吧。
要是别的还好,偏这雯梓还贪玩,都十二了,竟连个女红都不会,相反倒是琴棋书画这些杂学倒是学了不少,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子家。这事情要是说出去,一准叫人笑话。
每年元宵佳节临近,蓬莱山脚家家户户都会挂些许花灯,虽说没青州城的繁华似锦,可地处这蓬莱山脚,倒也不失为一个别样的风景。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雯梓从老家主那听说了青州的花灯。自从这雯梓丫头听说了青州的花灯,总是天天吵着要去,可一来年龄太小,二来又没人方便,只得作罢,任是她哭闹了几天,老家主也不同意。
这雯梓丫头眼看明的不行,只好偷偷摸摸地,拉个小丫头陪她去看花灯。
‘这......这......不行啊。’小丫头似乎被自己的小姐给吓到了,支支吾吾地道,‘老爷......他......'。
‘嗯?'雯梓一脸不开心地道,‘我且问你,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那糟老头的?'
‘当然是小姐您......'小侍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雯梓打了个哈哈道。
‘那你听不听我的?'
‘这......'
‘嗯哼?'雯梓扭了一下小侍女的耳朵,有点恼怒地道,‘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见?'
‘啊!......啊!......我帮......我帮......我帮......'
少女笑了起来,冲小侍女笑了笑,道:‘这样才对嘛。'
几日的时间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元宵,街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雯梓的家人自然也不例外,倒是老家主那天很是奇怪,常常独自抚须长叹,和这元宵佳节一点都不搭调,反倒是像是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了一样。
‘快......小姐,快点......'小侍女看着眼前这慢慢悠悠的少女,都快要哭了。
‘急什么急呀,又没人知道,怕啥?'少女不慌不忙地回道。
‘要是被抓住就完蛋了......'
‘没事没事,不是还有我嘛......'
‘可您是小姐啊......'小侍女一脸黑线,摸着额头无力地道。
‘知道啦,烦死了',少女丝毫不在意,不满的嘟着嘴‘好不容易翻出来,不去干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对了,小玉环,咱们去哪啊?'
‘据说青州城里好玩的东西会好多的,但路程......'
‘怕啥,去,把王胡子喊上,让他把我们送去......'
闹了半天,总算是到了青州城里,看着城中往来的车马,雯梓的俩眼都毛小星星,‘哇!好多人呐!'
俩个小姑娘目光流转,好奇的看着各类物品,什么糖人儿啦,什么花生糖啊,琳琅满目,两人拿了就赶忙跑去另外一个地方,王胡子倒是忙的上前付钱一边给店主陪笑,少女的笑声传遍了整个街道,惹得众人回首,好不乐呼。
等他们逛累了,小雯梓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坐在桥边和自己的侍女抢起糖吃来。一边抢一边吵,‘小坏蛋,你敢不给我!',‘不嘛......不嘛......'......
‘咳咳,两位姑娘,你们是不是迷路了,需要鄙人帮忙么?'一个长的鬼鬼祟祟的人冒了出来。
雯梓起初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对这玉环说道,‘无缘无故在这献殷勤,这人肯定有问题。你可不能相信他。'
‘哦哦。'小丫头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雯梓一边做出恶心的表情,一边故作成熟地嘱咐道:‘你以后要记好,这种人,很恶心,要不得的。'
‘嗯嗯。'又是一阵小鸡啄米。
那个怪人不怒反笑,拍了拍手,周围围上来一圈黑衣人,这下俩个小姑娘才意识到不妙,但这时想跑也来不及了,嘿嘿,这两个丫头看也是大户人家,今晚把她们卖了兄弟们好好去快活。"
‘你们这是干什么?'她高声喊道。
但说什么也没用了,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少女讲到这,眼眶似是盈着泪水,稍稍顿了顿,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痕,把烫洗完茶具的水倒掉。
旅客看了看面前沏茶的少女,淡笑道:“莫非姑娘要讲的这故事,就是说书人所述的,不幸才女遇情郎的传奇小说?”
少女把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茶壶,又添了几分山泉烧开的水,理了理衣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旅客,低声道:
“雯梓被送到了曹妈妈的手下,和她一样的还有其它的几个少女......
早些年进去的告诉雯梓她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诸如此类。
雯梓进去第二天就被带着去给曹妈妈验了货,取了个艺名,唤作琴音,便算是正式入了行了。虽说不比在家,但曹妈妈待琴音便像待女儿一样,这样一来,虽是凄惨,但也让琴音的生活有了些许暖意。
春去秋来,时光倏忽而过,转眼雯梓便在青楼待了一年多下来,生活早已使她变得麻木,她在某一个客人的口中知道了,蓬莱山在那个她偷跑着出去玩的晚上,阴气陡的爆发,使得方圆几百里之内,一切生灵死去,荒原外面渺无生机。
从那天开始,对她来说,雯梓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琴音。
她的这些姐妹们,总是奢望着某一天,被一位风流才子看上,上演一出爱情传奇......
但她知道,对于自己这种人,是不会有资格得到爱情的,因此,在她听若云公子说要从青楼把她赎出之时,她呆住了。
她以为自己半生的不幸终于要结束,而爱神终将向她招手之时,她却又一次被背叛了。
原来她念念不忘的若云公子,不过是钦天监的一位官员,而替她赎身的唯一目的,就是用她的血肉去填补蓬莱山上不断外泄的阴气罢了。
当年皇帝从蓬莱山取走了镇压阴气的镇剑,导致阴气外泄,使得皇朝的龙脉开始不稳,于是连夜血洗了方圆百里的所有人畜,欲把泄露的阴气填补完美,但却发现,始终差了一丝,皇帝龙颜大怒,要内卫彻查。
最终发现黄家的一个小女儿和一个侍女当晚消失了,钦天监的人在追查了几年之后,将侍女抓住,搜魂之后,目标最后锁定在了冀州城的艺伎琴音身上。
据说皇帝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好久,最后幽幽地叹道:‘黄家,真的是可以啊。也不知是何时走漏了消息,竟让你把天女给偷偷的换了出去’
......
琴音在山顶带着哭腔质问若云:‘你真的不曾一丝一毫爱过我吗?’
若云把头偏向一边,淡淡道:‘抱歉,不曾。’
琴音绝望了,她看了看面前这个让她坠入爱河,又将她抛弃的男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
她无奈地跌坐在阵法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阵法一点点地消融。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待她再度醒来之时,钦天监的人已经走了,而自己则“”被留在了那名为镇的剑里,过了几年,她渐渐可以离开剑周围几丈活动,又过了几年,她用竹子盖了一间小小的客栈。
她忘不了太多的事,却只能独自默默呆在剑里,看日起日落,看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旅客抿了一口茶,面色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没想到这雯梓姑娘的一生竟如此坎坷,听了姑娘的故事,又尝了姑娘的茶水,我心中倒也有一个故事,不知姑娘可否听晚生一叙”
,还没等面前姑娘回应,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曾经有过一个钦天监的好友,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知道他姓张,名字什么倒是早已忘了,便姑且称他为张兄吧。
张兄这人,文武双全,在朝又受器重,但就是太过痴情,因为一位青楼女子,毁了自己的一生。
他本来是奉命前去将其血祭,以镇一国之气运,但却不幸爱上了自己要血祭的对象,但帝命难违,无奈下,他偷走了皇帝送他师父的一把佩剑。在血祭后,将其魂魄保存在剑内,皇帝知道后莫名大怒,虽有他师父求情,仍被革职流放......
张兄临走的前一天,只我一人为他践行,我们聊到很晚。
......
‘唉。’
‘无兄,为何叹气?’
‘别无其他,只是想到此去再难与张兄相见,因而叹气。’
‘无兄不必过于悲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兄此刻能来送我,便已经够让某死而无憾了。’
‘张兄这说得是什么话,待大赦天下之际,便是你我再度相逢之时。’
‘无兄不知,我这一身生机倒也所剩不多了,仅够苟延残喘罢了。’
......
酒过三巡,张兄不由得和我谈起他那位心上人起来......
张兄初次见到她,尚不知自己未来就要亲手将她血祭,他和她谈了许多,张兄似乎也没有料到竟会在这青楼之中得遇知己,加上喝的稍稍多了一点,借着酒胆便要去给她赎身,这可把姑娘吓着了,坐在那半天都不说话,过了好久,忽地回过神来,伏在琴上抽泣起来,张兄当时也不知道干什么,便把外衫脱下,给她盖好,便退出房门离开了。
渐渐地,俩个便熟识起来,张兄每赋了新词,总是先拿给她,添在她的唱本里。
正当他们陷入热恋之时,上面的命令下来了。
他第一次使用推演之法时,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兄说他当时就以为是自己错了,但不论他推演几次,都是她。
‘这就是命啊。’张兄长叹一声,将面前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原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无奈众多亲朋好友身在京城,一旦追责,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是逃,逃向何方?钦天监那么多人,便纵使他不抓,又能撑的了多久?他知道自己师父有一把皇帝赏赐的通灵宝剑,如果把她的魂融入里面,皇帝纵是想杀也杀不了她了,但炼魂入剑之所阴气过重,需要激起魂内在强烈的恨意才能保证仪式顺利进行。而抽魂,则需要施法人心头血一滴,才能减轻魂魄离体时的痛苦......
他说他考虑了好久,最后才狠下心来。
于是我便问他:‘你后悔吗?’
他看着我,仰天大笑,冲我道:‘虽君为我哀叹伤悲,但某确是更无一丝一毫后悔之意!便是不能相见又如何?便是被她怨恨又如何?便是老死边远小镇又如何?既已无望于长相厮守,那管这些无用之事作甚?.....c.’但说着说着,他却是哭了起来。
我拿起了酒杯,斟满了酒,为他,也为他的真情,一饮而尽。”
旅客看了看眼前呆愣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已经结束了,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伸手拿过面前的茶壶,换去早已冷去的茶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俩人默默相对,半晌,旅客起身作揖道:“既然雨已停歇,某差不多便要走了,多谢姑娘的款待,某这便告辞了。”
少女忽地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拦住旅客的去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若云,是你吗?”
旅客避开了她的眼睛,打了个哈哈,道:“若云是谁?”
少女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自言自语道:“也是,若云知道我这么恨他,又怎么可能来见我呢?......”
旅客收了收拾行李,朝山下慢慢走去。
昏黄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头,仅把它所剩无几的光剥落到这一边。
几日后,京师。
旅客放下了自己轻便的行李,对一个白衣老头磕头,带着哭腔道:“师父,我回来了。”
老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泪流满面,一边扶他起来,一边略带疼爱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劳烦师傅一直担心,徒儿罪该万死。”
“先别说那么多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别再想那么多了。”
“嗯。”
......
旅客回到京师后不久,就因为生机流失的过多而逝世了。
他的师父按他的遗愿,将其骨灰埋在了蓬莱山的山脚,他的骨灰盒面向山顶,似乎是要遥遥守护什么宝贵的事物。
......
多年以后,住在蓬莱山周围的人们总是奇怪的发现,蓬莱山顶隐隐似有着一家客栈,客栈周围翠菊常年盛开,每当人们因好奇而想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总是在原地徘徊,好像他们所看见的只是海市蜃景一般,有的时候还似乎能看到俩位仙人在客栈中翩翩起舞,在他们拂袖之间,似要静默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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