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鑫是个非常喜欢画画的孩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他的绘画天赋，绘画水平远超于同龄的孩子。张鑫的妈妈非常以他为骄傲，给他报兴趣班，请好的老师，而张鑫也没有让妈妈失望，他的绘画水平突飞猛进的提高着。
上了小学的张鑫依然非常喜欢画画，把所有的课外时间都用来画画了。三年级之后课业量明显加重，在同学们补课的时间画画的张鑫，成绩慢慢往后滑了。老师找了张鑫的妈妈谈话，从那天起妈妈的态度就变了。
“你再喜欢画画，这终究只是个业余爱好。你已经三年级了，应该把精力慢慢放在学习上。”妈妈对张鑫说。
可是张鑫觉得学习没有画画有意思，他每每沉浸在颜色与线条中时，就觉得他的世界都焕发着色彩。
三年级下半学期时张鑫依旧我行我素，将大量的时间用在绘画上，学习成绩自然不甚如人意。妈妈开始采取措施了。她先是辞退了张鑫的绘画老师，然后不再给张鑫买绘画用的纸笔，接下来还给张鑫报了很多的课外辅导班。但是这些难不倒张鑫，他开始用做作业的笔在书、本子、和草稿纸上画画。
老师又把张鑫的妈妈请到学校去谈话了。
当天晚上张鑫与妈妈爆发了自他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冲突。
他愤怒的向妈妈吼道：“为什么我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一次又一次的剥夺我的快乐！”
妈妈则哭着对张鑫说：“你现在是个学生，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靠画画来吃饭有多难你知道吗？先别说你不一定能画的出来，就算你画出来了，你看看那些绘画名家，过的很好的也是凤毛麟角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希望你将来生活幸福衣食无忧，难道我们错了吗？”
看着妈妈的眼泪，张鑫觉得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只得缄口不言。
之后的张鑫变得沉默起来，他不再画画，但是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望着窗外发呆，好像整个灵魂都不在身体里了一般。
老师又请张鑫的妈妈去谈话了。妈妈非常着急但是无计可施，于是爸爸出马了。
一个周末，爸爸带张鑫去钓鱼。张鑫原以为爸爸要教育自己，但至始至终爸爸只是认真地钓着鱼，一句话都没说。
张鑫慢慢的放轻松了，他看着爸爸把一条又一条钓上来的鱼装进网里，再把网放回池塘中等待最后拿走。网很大，张鑫看着网里的鱼也悠然自得的游着，就好奇地问爸爸：“难道它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抓起来了吗？他们为什么不想着逃出去呢？”
爸爸回过头看着张鑫，一字一顿的说：“只要它们不挣扎，它们永远感觉不到网的存在。”
张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可是网终究是存在的呀！”
爸爸重新看向鱼漂的方向：“是啊！网是真实存在的。可是跳出网的过程有多困难？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鱼死网破吗？何况，网外的世界是不是像我们以为的那么理想？池塘对这些鱼来说何尝不是一张更大的网，可是跳出池塘它们还能活吗？”
张鑫彻底沉默了。
回家后面对妈妈焦虑又期待的眼神，爸爸缓缓的摇了摇头，制止了妈妈想说的话。
慢慢的，妈妈发现张鑫变了，他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上，画画真的变成了业余爱好。随着年级升高课业加重，张鑫渐渐没有了画画的时间，不知从哪一天起，张鑫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后来张鑫上了重点大学。再后来张鑫成了金融领域的领军人物，身价连城。
父母去世后张鑫带妻子回旧宅收拾遗物，在储物间的一个大木箱里，他们看到了满满一箱装裱好的画，那是张鑫小时候的画。
妻子惊呼：“你小的时候还尝过画画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会画画！”
张鑫耸耸肩：“小时候瞎画着玩的，当时还有个名师说我是好苗子要培养我，幸亏没跟着他继续画，现在他混的比我可差远了。”
妻子笑了：“那这些画怎么处理呀？”
张鑫瞟了一眼大木箱：“留着也是占地儿，都扔了吧。”
02
我总说自己是个爱讲故事的心理咨询师，但实际上在这里我没写过几个故事。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写故事，在那个议论文盛行的年代，我的高考作文就写了一篇小说。
上面这篇现在看起来情节俗套的故事，是我高中时的一篇命题作文，当时给的题目是一个字：网。今天重新把它写出来，是因为最近的经历让我想起了这个与束缚和自由有关的主题。
最近参加了一个心理的团体小组，这个小组除了基本的时间与人数，再无其他的规则了。然而，在这个看起来接近自由的空间，小组成员却感受到了紧张、无措、甚至焦虑。在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有人开始提议轮流做自我介绍，有人质疑组长的不作为，甚至有人想要离开出去透透气。
平时有很多场合，面对一些人的时候，我们都不想说话。比如年节时三姑六婆的聚会，比如公司组织的无聊活动，比如不感冒的人来家里串门。可是出于礼貌出于教养出于社交需求，我们必须要说。那为什么在这个相对自由的设置下，明明可以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却会感受到沉默带来的巨大压力？
平时有些场合我们碰到让我们不爽的事，比如领导挑三拣四，比如同事针锋相对，比如邻居没事找事，我们虽心有怨气，却又因为礼貌因为现实因为利益原因，无可奈何。那为什么在面对一群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联系的人时，依旧不敢畅所欲言的表达自己的愤怒与委屈？
我们会觉得被束缚很压抑想要自由，我们高呼“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可是当这样一个自由的空间给我们时，我们不仅没有感觉放松与喜悦，反而感到无助与焦虑，甚至恐慌。为什么？
完全自由当然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但也意味着无限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有时是可怕的，尤其是我们已经确定的生活了很久的时候。经典影片《肖申克的救赎》中，不止出现过一个被关押多年后释放、却因对监狱外的生活无所适从而自杀的人。
所有的限制带来束缚的同时，也会带来安全感。前文故事里的张鑫，网住他的真的只是他的爸爸妈妈吗？外界给我们套上的网我们能感觉到，而我们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网，才是最难看到的。
我必须要说话是因为我感到焦虑；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在意别人看待我的眼光，担心自己错了；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必须顾及别人，别人的感受比我自己的更重要；我不敢表达负面感受是因为害怕受到指责，害怕争吵，更害怕关系破裂……
只有当所有的理由都成为借口时，我们才会看到真正的原因在哪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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