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老师被移出年段群时,感受到的是一种失重的茫然。没有告知,没有过渡,像棋盘上一颗被无形之手突然挪开的棋子。下午,年级主任的正式任命才为她解谜:她成了新的班主任。
那一刻,她体内两位长期维持着精妙平衡的君主,感到了大地的震颤。
一位是 “责任自我” ,它渴望在新的疆域建立功业,将挑战视为晋升的阶梯。另一位,是更为谨慎的 “守护自我” ,它精通能量管理,习惯于在付出与补给间计算风险,以维持王国的长期繁荣。它提醒她注重休息,聆听身体的感受,不鼓励无谓的消耗。
起初,“守护自我”试图与“责任自我”合作。它制定了更严格的作息,试图将班主任工作的汹涌压力,纳入它可控的灌溉渠。她依然在课后散步,按时喝茶,试图用这些熟悉的仪式稳住阵脚。
但很快,他们都意识到了这次的不同。
这不是一场可以规划的战役,而是一场无休止的渗透。消息在深夜响起,矛盾在瞬间爆发,期望如永不停歇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精心管理的堤坝开始渗水。最先出现的异常是经期,那是身体内部历法最先出现的错乱,但她将其归咎于忙碌;然后是持续的低度疲惫,像背景噪音一样无法消除。
她试图用更积极的暗示来应对:“这是一个挑战,我能从中拿到我想要的。”但这声音在越来越响的警报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真正的转折,是意外怀孕。
这仿佛是她混乱的内部王国中,一个不受欢迎却至关重要的信使。“守护自我”拉响了最尖锐的警报,要求立即停止一切对外征战,将所有资源用于守护这片新生的、脆弱的生命。“责任自我”却陷入了两难:此时撤退,等于承认失败;而坚守,代价未知。
这场内战消耗着她最后的能量。直到身体用最决绝的方式做出了选择——先兆流产的迹象出现。当医生说出“需要绝对静养”时,她体内争辩的声音突然静止了。
那不是战败的寂静,而是一种更深的了悟。她一直以为是两位君主在争夺王国的控制权,直到此刻她才看清:在她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级的“最高自我”。它不参与争吵,只负责整体的存续。
这位“最高自我”动用了它的终极权力,通过身体的起义,强行罢免了两位君主的统治权。它用一场健康危机,强行按下了整个系统的暂停键。
递交卸任申请时,她以为会感到失落。但当她将那份沉重的责任交还出去时,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失重后的轻松。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些纠缠她数周的身体症状,开始悄然消退。那个“叛变”的身体,在达成其使命后,恢复了平静。
故事的结局在一只榴莲面前展开。家长送的,她从未尝过。在儿子的怂恿下,她亲手剥开了那坚硬带刺的外壳,尝到了里面柔软馥郁的果实。一种强烈而纯粹的愉悦感,击中了她。
她突然意识到,“守护自我”所精心管理的,不过是生存所需的能量;而此刻体验到的,是生命本身的滋味。
我们应该忠于责任,还是忠于生命?
她终于明白,这并非一道选择题。当责任变得需要以牺牲生命的底色为代价时,它早已异化为暴政。真正的忠诚,是忠于那个超越一切喧嚣的“最高自我”——它不谈论付出与回报,只关心整体的存在与繁荣。
那场看似崩溃的经历,不是一场败仗,而是一次权力的和平交接。她从一位被责任与守护来回撕扯的君主,蜕变成了一个更简单的存在:一个终于能品尝到榴莲滋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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