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初冬的第一场小雪

江南似乎是极少下雪的。

今年仿佛有些特别。当银杏树刚刚全部变成光秃秃的树枝时，江南的雪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它来得是那样风风火火，让人猝不及防。

前几天仿佛还是暖阳当空，朋友碰面还互相讨论着“今年冬天不冷啊！”。突然，在周六的下午，气温骤降，接着，雪子就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那样急促，那样势不可挡！

到了傍晚，房顶上，路面上，树枝上，车顶上……已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白纱，变得冰清玉洁，粉妆玉砌，像是一位穿上婚纱的可爱又羞涩的新婚姑娘。

这样的世界会给人带来莫名其妙的兴奋。

孩子们在雪地上兴奋地跑着，嬉闹着，被冻得红彤彤的小手依然团起一团团的雪用尽全力向远处扔着。那蹲下，站起，扔掷的动作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远方正在上高中的侄子也打来电话，只为告诉我说，“姑姑，我们这里下雪啦！”语气里满是青春的朝气和下雪带来的惊喜、快乐。

也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在某个冬季的夜晚，上完晚自习已是晚上九点。走出教室，迎着校园里昏黄的路灯，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灯光下轻盈飘舞，沉重的学业下那压抑的心情瞬间随着那飞舞着的精灵们而变得轻盈起来，立马跑向电话亭告诉远方的爸爸妈妈，“这里下雪啦！”

江南初冬的这场雪仅仅只下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起床，迫不及待地带着孩子们冲进了屋后杂树林的那片雪地里。兄弟俩更喜欢在雪地里狂奔，是那种漫无目地奔跑，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奔跑时雪地靴用力踏在雪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混合在孩子们的嬉闹声和叫喊声里。

雪给孩子带来的快乐和大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把雪当成了玩具，而我，是把雪天的风景当成了一幅画，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地面上的雪只是薄薄的一层，有些生命力依然顽强的小草毫不畏惧这冬日的寒冷，似乎这一场雪让它们更加精神抖擞了。纤细的草尖从雪里冒出来，有青绿色的，淡黄色的，深黄色的······满地的落叶也并没有被雪完全覆盖住，在这纯白的背景色里，它们色彩斑斓，煞是可爱。

这片杂树林里还生长着各种我能叫上名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树。有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树叶还没有完全凋落，黄绿色的，淡黄色的，深棕色的，稀稀拉拉的数十片挂在有些干枯的树干山上，是一种萧瑟的美。也有翠绿的竹子，在雪中精神抖擞地站立着。还有完全落光了叶子，只剩下一树枯树枝的紫荆花树。也有很多低矮的常绿的灌木丛。

而这些需要用眼睛细细去区分，仿佛才能分辨出来。因为当我一眼望过去，是连成一片的纯白冲击着我的视线，而其他的所有颜色都成了一种不会太引人注意的点缀。就像看一幅画，眼睛最先注意到的总会是那幅画里最明显的背景色。

平日里从我家的窗户向外望去，从这片杂树林里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冬日里的萧瑟和苍凉。而因了这一场雪，各种景色交错相间在白色的大背景里，目力所及之处不再是沉寂一片，都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而更远处呢，绵亘秀丽的山脉，高低交错的楼宇，宽广壮阔的江面······被大片大片的白色连成了一个整体，在这苍茫里，一个一个的人，一辆一辆的车变成了小小的影子，小得像一个黑点，像一茎苇草。

这场雪没过多久就化了，眼前不再有意境幽远的水墨画。这个冬天又重新裸露出它的沉寂，萧瑟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