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兄弟在神宗熙宁二年(一〇六九)到达京师。从那年起,中国则在政潮汹涌中卷入新社会的实验里,而此一政治波浪所引起的冲击震荡不绝,直到宋朝灭亡而后已。
这是中国最后一次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实验,绝不是第一次。在中国四千年的历史上,有四次变法,结果都归于惨败。最成功的一次是法家商鞅的法西斯极权主义,因为商鞅的学说由秦始皇——万里长城的筑造人,认真地实行出来。
这个早期法西斯学说有两大特色,一为崇武,一为重农但是这两项仍是合而为一的,因为商鞅坚信有勤苦之农民乃有勇武之精兵,中产阶级的商人贸易者,应当力予制压。
我们必须注意,凡有极权主义提出来,不论古时或现代,基本上的呼声,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在历史上,多少政治上的罪恶都是假借“人民”的名义而犯下的。
王安石新法的每一项都在使国家陷入灾难,他让国家的垄断取私人的垄断而代之,弄得小生意人失业;农人在无力付强迫的青苗贷款和利息之下,卖妻儿而逃亡,为他担保的邻居,或与之共同逃亡,或把财产典卖。
县镇监狱有人满之患,每一县政府都有查封的抵押品和没收的财产,衙门也讼案充斥。朝廷这样失政之下,即使没有外族侵入,任何朝代也会灭亡的。
在当时,皇帝极度信任王安石,以至于对新政持有异议者全都遭到罢官议罪,其中就包括司马光,欧阳修,富弼等一大批当朝元老,王安石还对御史台进行了大清洗。苏东坡看到新法搞的如此乌烟瘴气,怒不可遏。他有好多话要说,而且非说不可,正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之坦白直率,是断然无疑的。
后来苏东坡的“蜀党”当权时,他一派中所有的人都打算把王安石的新法全予推翻,苏东坡所支持新法中唯一的一种,就是免役法。
苏东坡在设法挽救乡间的经济破产,请求政府归还没收的财产,宽免贫民的欠债。苏东坡写下这万言书之后,也打算罢官而去。他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即便自己不遭大祸,至少罢黜是必然无疑的事
王安石赢得了神宗皇帝的极度信任,开始推行新政,并打击朝中所有反对派。苏轼不忍心见百姓受苦,更愤怒自己所欣赏的前辈被一一下野,他写下犀利而诚挚的万言书,力图挽狂澜于既倒。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潮水的方向,最终他被调任,离开权力中心,成为杭州太守,也就翻开了他人生另一个新的篇章。
王安石儿子王雱之死,是对他的一个严重的打击。这位相国对政治与人生的虚幻,大彻大悟了,他感觉厌倦,呈请辞官归隐。
他对国家满腔热血,敢于对现状说不,坚持理想,初心是好的,但最后却众叛亲离,心恢意冷,噫吁嚱!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实现个人理想靠自己努力奋斗,实现国家理想靠民众为之奋斗,如果民众均反对则要反思哪出了问题,如果仍一意孤行,只会越行越远吧
王安石是个能人,但刚愎自用,他太有我,以至于忘记三省吾身,亲近小人,身处权力中心,他在大梦将成时忘记谨慎,提防。他终究还是走不到最后,若他半途清醒,或是审时度势,或是有伸有屈,圆滑…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性格决定命运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可厚非。不禁又想起红楼梦中一句结语:“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妄送性命。”人生适时要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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