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这个只有姑娘哭腔的夜晚

沸腾的众生如一

仿若连赞许也是一具尸体

骨头把白色的天空，拱手相让

让给死黑和溢满血锈的纤夫

蠕动着，浸润出抑郁患者的遗嘱

像一场相逢的河

岸边总蓬头垢面

不过是，驶向无底的庸俗

“小肚鸡肠，落落大方”

在铁匠铺子里，明码标了价

而我只是一块石头

独坐天市

一万年斗转星移

一万年参悟生命

脚下仍是败落同消亡

依稀，与无数个铁匠做了朋友

开凿出脸

雕刻着虚假地笑和恭迎

奉承些蠓虫，修行二两市侩和哲学

见华丽、见堂皇、终见寒凉

在前赴后继的风云与荒流下

失声痛哭

我只是一块石头

但我寻觅不见，寻觅不见半颗心脏

可以装盛不耻、樱花和下流的披头散发

不久前

有只自喜的喜鹊，在秃头的树杈上

学着春天叫了

于是便人潮涌动，发情的野猫般翻滚着

奸情，也叫了

可他妈的！

这群生灵根本就是些跨不过秋天的残虫

何以去分食人渣们的明媚、清风、泉涌？

或许，除了石头

所有的，都在忍受着

脱发、谎言、走了样的累赘

他们瞒骗自我，陪同世俗做爱

平凡可贵，尽是些伪善的淫叫

他们都是些人间的厉鬼

把羞怯的经血和无能的胎盘，统统塞进了嘴里

口是心非的过问，挚诚与真理

而我只是一块石头

在雾夜，在没有烦碎的雾夜

让自己从内心亡破

把孤独当成庄严的哀歌

独坐天市

一万年斗转星移

一万年参悟生命

用暗了得光明

和困倦的燥热

在荒原仅剩的、漏风的、半面墙体

打一束狰狞的影

嘹亮着、咒骂着

高高在上的、禁锢着的父亲

一块石头

或是一个叛变的、自由的儿子

独坐天市

一万年斗转星移

一万年参悟生命

把最后几滴血水融尽

便是悲苦和讽刺的汛期，乘船而上

抵达只有烂尾楼的年月

一切都只有九岁

暴力、裂变、笃信、祈祷和哀嚎

犹如一块破了裂缝的腐肉

被体制和正义的大手

撑开一次，撕开一次，抡开了又一次

流着黄色的血水和脓烂的酸朽

一万年的石头

脚下仍是败落和消亡

斗转星移，参悟生命

那年，我的母亲在故乡

也许是开满油菜花的节气

为我盖着未来的房子

艳阳天

灵堂上，听不到我的嘶哑、呻吟和告饶

同瞎眼的命运所说的那样

在病态的、诗意的牢狱里

果真有了我的位置

虚空的枪总架在我的后脑

正如这个夜晚

哭腔、烦忧、荒芜和石头

202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