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9期重逢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我记忆中的外婆肤色是黝黑的,是日复一日的太阳曝晒造成的。个子挺拔,梳的花白大背头,眼神很慈祥很和蔼,酷爱打麻将,身上总有一股氯芬黄敏片的味道。
在我母亲几个月大的时候,外公就因意外不幸逝世,外婆不得不挑起担子,那会正处于文革时期。
外婆受过的苦难从母亲与大姨的谈话中听到过,但那些苦难的火深水热我终究是明白的太晚。
我忘不了那碗西红柿土豆丁面的味道,至今想起,仍会垂涎欲滴。那会的外婆身体还很健康有力,跟母亲去了外婆家,主厨还是外婆,家里总是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现在也很熟悉。
那是个夏天,落日的金光透过树枝穿过石缝,就那样洋洋洒洒的影在地上。
余热弥散四周,坐在水泥石阶上屁股仍觉得暖烘烘,看着院子里的果丰梨肥,我总会一进大门就直奔院子里的果园,像悟空吃蟠桃一样。衔接得当的石块堆起的墙,高低正好,使得院子多了一份闲适。
闻着叶子小草的清新鲜美,还有淡淡的炊烟味;听着童子的欢笑,外婆和妈妈的拉家常,枝头麻雀的嬉闹。就像置身语文教材插图里的场景。
那碗面真的很香,香出了西红柿成熟的味道,香出了土豆丁细腻的味道。
母亲去山上采果子,我和外婆坐在大门外的石板上望着那座山,等待母亲的归来。那个石板被树荫笼罩着。
那是白桦树,快到外婆家的路上,生长着一排白桦树。
我和外婆聊很多,但我不记得聊了些什么,总之就是我是外婆的猫娃,我两个哥是外婆的狗娃……
外婆的家里有精致的柜子,我总是充满好奇,但不敢去翻拾。时兴的电视,可是每次都看不到画面。小巧别致的麻将,每次去必会用麻将搭高来玩。两个大的木箱子和靠墙的水瓮,我真想学一学画画,画出外婆的家。
有一次下雨天的四五点钟到了外婆家,因为母亲骑摩托来的,就淋的湿漉漉。推开外面的家门,才知道是她的小女儿和外孙女来了。可是由于一些原因,我们那天没呆多久就走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外婆身体已经比较瘦削,走路也慢了下来,哪怕拄着拐杖,时不时也需要扶墙。而她那会是多么的希望我们能留下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委屈。我想我们走后外婆肯定哭了,母亲在路上也肯定哭了。
外婆来我家好几次。记忆中的第一次我扶着外婆去逛游,还引的村里的婶婶们夸我孝顺。外婆总会把瓜子皮剥掉,一把瓜仁给我吃,我还时常偷吃外婆的豆奶粉。
之后的几次来我家,我现在想想都自责,后悔万分,再多的嘴巴子也划不掉那些令外婆心寒难过的行为和言语。
外婆不爱吃肉馅饺子,我说不想吃别吃了;外婆想让我跟她一块睡,会给我钱,我却没去过一次;母亲买的桃子,都是自己独吞,未给外婆分享;外婆饿想吃点饼干,给我钱去买,我竟任由外婆饿着无动于衷……那会的外婆身体越来越孱弱,瘦骨嶙峋,神态多了几分呆滞,氯芬黄敏片的味道越来越浓。
我时常在想,那会的我孩子心性,但怎么能那样无知,我无尽的憎恨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六年级的那个冬天,我有三四个晚上梦到外婆。那天阴沉沉的,我哥来学校找我带我和父亲去看外婆,一路上他们说的不多,但听他们的话音,我已意识到会见到一群穿白衣服带白帽子的人了。
走在通往外婆家不宽不窄的硬土路上,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我果然见到了一群穿白衣服来来往往的人。
我找到了母亲,刚见母亲她没有在哭。一进家门,我看到左手边的地上一些稻草底下好像盖着什么。母亲跪下点香,我在母亲的帮助下烧纸磕头,这一过程我脑子里都是空白。这一系列完成后,我才一遍遍回想我看到的,稻草底下是外婆,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母亲告诉我人死了就像睡着了,我的外婆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出去外面后,那会好像是要把外婆放进棺材里,我听到了一片哭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毫无力气,母亲和大姨都需要人扶着,我从未见她们那样哭过。
短暂的几秒钟,我既看到有人恸哭流涕,有人沉默掩泪,还有人姗姗来迟面不改色。对最后那些人我厌恶极了。
外婆的葬礼我没能参加,当天就被送了回去。但那几天下了很厚的一场雪,天气一直都是沉闷阴暗的。
回到家的这个周末,母亲和两位哥哥回来后已经天黑了。我只听得母亲的嗓子沙哑了太多,瘦了很多,眼睛很肿,脸上罩满了悲痛和疲惫。
大四到现在,我经常会过一段时间就梦见一次外婆,之前的那差不多九年时间一次都没有。那次跟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也是和我一样。
昨天跟随母亲和三个哥一块去给外婆烧纸,这是我除那次以来第一次来看外婆。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那些画面,下车后,我感受到一股很轻柔的风吹过我,一点都不凛冽,我想那应该是外婆和外公给我们的拥抱。
于我来说,这也是我与外婆外公的一次重逢。下次去看外婆外公,我和母亲会提前准备好素馅的饺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