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9号,是中国的第二个医师节,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也是爸爸亲自告诉我的。当我听到这一个消息从爸爸的嘴里说出来,而不是来自电视里官方的播音,我觉得温暖,甚至有一种节日的喜悦气氛涌上心头,对我而言,这世界上多了一个属于爸爸妈妈的节日,而我由衷的,为他们高兴。

爸爸说想让我写一篇文章,关于生命与健康,我原先认为这任务并不难,因为我身在一个医生家庭,医院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可怕的所在,而是爸爸妈妈一天的时光里大多数的所在,所以谈论与它有关的事物,我并不抗拒。我住过医院的宿舍,吃过医院饭堂的饭菜,在医院做过志愿者,看过爸爸的病人,甚至亲眼观摩了一场手术。我的世界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所以,一呼一吸之间,它自然而不刺鼻。

作为医生家庭的孩子,我认为自己的身上是有使命的,这种使命感就像罗素说的:“我生活的三大动力是:对知识的追求,对爱情的渴望,对苦难的怜悯。”对我而言,我自认为也是这样。追求知识是我一生需要扮演的角色,对爱情的渴望是一个年龄阶段赋予我的情愫,而对苦难的怜悯,源于我的周围。正是因为和医院有着一种不可言喻而又无法割舍的联系,对医学的接触与了解,让我对于苦难的理解更深,深的超出苦难本身的意义。
在我逐渐学着用视觉去观察身边的一切,再用脑子去处理视觉所传递的信息时,我有意无意的看了许许多多的医学纪录片,《生命缘》《生命里》《人间世》《生门》《来吧孩子》我全都看过了,在我敲击这篇文章的第一个字之前,我刚看完了一本书,原本想接着看一部电影,但最终选择了看一部纪录片,《人间世2:“医”无反顾,爱我所爱》。我想,这个选择或许也是出于一种使命的驱使。

爸爸昨天晚上8:50才回到家,我给他做了炒粉和八宝粥,但我从他的吃相里看不出这菜是否合他的口味,他只是把自己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去,大口大口的吞咽。这个时候妈妈叫我看爸爸头上的“紧箍咒”,我抬眼看去,那是一条长长的、深深的印子,正好圈住了爸爸的脑袋,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今天连轴做了好几台手术,印子是手术帽勒出来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下定了决定一定要写一篇文章送给爸爸,也送给妈妈,他们都很辛苦,但他们几乎从来不说。只是当我对于中国的医患关系、医患比例、医疗制度改革展现出一定的了解的兴趣的时候,爸爸才会告诉我:和很多地区的医疗条件相比,中国医生的尴尬处境。

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我想起爸爸在很多天之前交给我这样一个任务,让我写一篇关于生命与健康的文章,献给医生和患者。他没有让我为他而写,而是让我为内心里对于生命和健康的体悟而写。但出于私心,我想首先是将文章送给爸爸和妈妈,这样想的时候我才能把自己的真正所想写出,而不是出于僵硬的歌颂。同时,我也希望,谨以此篇献给所有的医务人员以及你们背后的家庭,你们都是人间世真正的英雄。
爱尔兰诗人罗伊·克里夫特在他的诗《爱》里写道——
我爱你 / 不止因为 / 你做成了什么样的事 / 还因为 / 为了你我能做的事。
我爱我的父母,不止因为他们兼顾病人和我的辛劳,还因为“为了”他们,或者说“因为”他们,我总能拥有一份对生命的热爱,我静距离接触生死,我常从别人的病痛里反观自己的生活。我是这样的骄傲——我的父母不是像苏格拉底那样终日探讨生命的理论家,他们信奉的是亲手挽救生命的实践主义。
就像热切的爱着他们一样,我相信并且看见他们爱着他们的病人。对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父母爱着他们不仅因为他们的理解与感谢,还因为为了不辜负他们对于生的渴求,他们能甘心献生医学,这便是“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昨天晚上,爸爸邀请我看一个视频,说是最近很火,要等我一起看,是一个叫做《我是医生不是神》的录制短片,算是神曲。我看了几秒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我觉得不够严肃,而且语速过快的设计反而剥夺了让观者思考的时间,夸张的表现更是会转移人们对于歌词、即歌曲本身意义的注意。原本我只是想起了《娱乐至死》一书里说的“电视媒介所带来的愉悦感使人们沉溺其中从而埋葬人类文化。”也想以此为由让爸爸不要再看。但爸爸看的倒是很开心,他是用心看了歌词的,并且说“短短几秒的视频,把医生的工作状态完全唱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感到一种苦涩的滋味。因为我知道,再好的歌词、再好的文章都很难吸引大众眼球,然而制作这样一部有些嘈杂的神曲却不失为一种办法,节日的气氛便是要这般营造起来。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力感——一种真切的感受,真切到我不想让自己拥有这样的一种感觉,这时候我倒愿意让碎片化的消息填充我的脑袋,而让我疏忽、忘记思考。
真相明明白白的告知那些妄想质疑它的人们:这世间没有一份工作不需要付出汗水,也没有一份工作堪称完美。对我而言,我能够接受爸爸妈妈工作所带给他们的那一份束缚,只要他们自己还能够接受并且从中也找寻到自己的意义,但我其实也看的出来,在一些瞬间,他们不是单单苦于工作的压力,而是被对家人的亏欠、愧疚而压垮。给予医生一点空间,包括时间上的、心灵上的,都需要很多因素的共同改变。医改很难,很多时候是亲历者反而无能为力的事情,我虽然不太了解甚至是贡献点什么,但我也绝不会说中国在这方面无所进展。总有人能看见我所看见的,也总有人还在努力,而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还有两天就是医师节了,这是专属于全中国全体医护人员的节日,而我的父母也在其中,我真心的为他们高兴,为自己是他们的女儿而自豪。
一边写着,耳机里播放着郑棋元演唱的《当时》,一句歌词这样唱道:“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因为当时。”当中国医生还不是一份高薪的职业,却被劳累填充的时候,当时的你们毅然选择了这一身白衣,从此“医”无反顾,爱我所爱。
因为我们,你们日复一日坚持;因为你们,我们从未如此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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