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用心陪着你

    那天我收拾房间，见你书桌上各种书本排列整齐，丝毫没有动用过的痕迹，我在心里犯起滴咕：怎么？这几晚我不在，你放学了就没写作业吗？犹豫了几秒，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儿子，这几天妈妈不在，你晚上都在干什么？”“看书啊，余秋雨的《君子之道》，很好看！”你眉飞色舞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担忧。“都高三了，总不能……”“知道！知道！你就不用管了！”正当我要来一段“高三碎碎念”，就被你不耐烦地打断，我只好适时闭了嘴。

    还记得你刚上初中那会，我从奶奶手中全面接管了你。那时的你，怎一个“糟”字了得？写出的字歪歪扭扭，恰如你那挑衅的双眼；课堂上像霜打的茄子，永远低垂着头；跟妈妈说话从来没个正形，母子俩也极少奏出和谐的音符；成绩寒碜得厉害，入学分班考试几百名……说真的，那时我真有点嫌弃你，觉得你的到来，不但没有给我带来荣光，还让我在同事面前很丢份。直到有一天，一位知心大姐对我说：“孩子再闹心，也是你自己的。孩子没来的时候，也不见你有多风光啊！”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是吗？是我亲手一点点把你雕刻成让人讨厌的模样，现在又要嫌弃你，世上可能再也沒有比这更可耻的事情了！

    那天放学后，我忐忑不安地在教室门口等你。上午大课间，我把你叫出来，在走廊上训斥了你几句，因为你上课老低垂着头。当时我咄咄逼人，似乎就要生吞了你。你先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随即又气愤起来。没等我说完，你就气呼呼地扭头走掉。一整天，我都惴惴不安，为自己的冲动，也为你的状态。看你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又慢吞吞地走出教室，我尾随在后，不敢说话。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空气有点凝固，气氛很是尴尬。终于，我下定决心紧追几步，与你并肩：“儿子，妈妈今天错了，不该吼你。”你听了微微一震，似乎有点意外。“其实，你听课的时候低垂着头也不全是你的错，因为从小妈妈就没教过你该怎么听课；你字写得不好也不是你的错，因为从小妈妈就没跟你纠正过，也没送你去书法班训练；你成绩不好更是妈妈的错，因为从小妈妈就没对你严格要求……”当我自顾自地说到第十五条，你突然大声说：“这些明明都是我的错！”我惊奇地望着你，坚定的眼神，激动的表情，此刻的你，俨然一个正义的使者听到别人的胡言乱语时那般愤怒。

    啪啦，啪啦，我的心里瞬间开满甜蜜的小花。

    你终于上高中了！你舍弃了家门口的重点高中，毅然选择到几十公里外的学校求学。或许，你是为了自己的诗和远方，又或许是为了摆脱我的“魔掌”。当放飞的新奇感渐渐消失，当学习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你开始不淡定了。

    高中的考试多如牛毛，大考、小考、微考，考考击中你的要害，考考让你遍体鳞伤。一学期下来，你像一只被强敌围追堵截的小强，在各种打脸及挣扎后幸存下来。只是先前的桀骜不驯、年少轻狂荡然无存，你成熟了，也沉淀了。那天放学回家，你很坦然地跟我说化学考了倒数前三，然后我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转而你又安慰我说：“不着急，哥的洪荒之力还没使出来呢！”我轻瞥你一眼，然后竖起大姆指。你跟我说你的考场从五楼换到了四楼（考场按成绩，从五楼往下），跟很多难兄难弟们同堂考试了。我问感觉如何？你说五楼的凳子更舒适些。我说你下次不会要去三楼考场了吧？你说哥不会，哥现在只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罢了，很快又会回来的。刹那间，我觉得你笑看成败的样子好可爱！

    啪啦，啪啦，我的心间顿时开满欣慰的小花。

  转眼到了高三，高三党们的压力清晰可感。做家长的常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晚上在家“不敢高声语，恐惊读书人”；考试后“不敢随口问，恐怒考败人”。再加上小青年们大都玻璃心，动辄抑郁、跳楼，真的令人毛骨悚然。那天吃饭，看你心情很好，我觉得是一个绝好的交流机会。“儿子，你看，爸爸妈妈都只是平凡人，所以也能接受你的平凡。”你诧异地看我一眼，不知道我的意图。“当你觉得学习压力太大扛不住的时候，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只要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就好了！”你说老妈你能不能传递点正能量？高三不搏，更待何时？对待高三，对待考试，需要的是胸怀和格局。听你振振有词，非常笃定，的确惊到了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已有这么深的领悟。

    啪啦，啪啦，我的心间顿时开满幸福的小花！

      我和你的老师一道，不断修剪你这棵野蛮生长的杂草，让你茁壮成长。而今，我已不能与你并肩，更不能为你安排未来，只能紧紧地跟在你的身后，追随你，目送你。你在长大，我也在成长。也许多年以后，你一城，我一城，你一家，我一家，我们彼此想念又各自安好。再回首这段母子相随相伴的岁月，几多欢笑几多酸辛，几多阵痛几多成长！我早已把期待和祝福种在你的心间，你把牵挂的蛊留在了我的心坎。看你即将远离，我没有太多的不舍与失落，因为我曾用心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