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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翻墨,远山未遮。
渡江口。
这阴雨天,要过江的却还不少。不过过江的都是些江湖人,江湖人随心所欲,哪拘小节?
三五成群的江湖人坐在一旁聊着江湖,那边有个刀客把刀横置膝前,在喝着酒。
刀客的正前方有个壮汉时不时地摸下背后的包袱。在壮汉的左边是两兄弟,姓江。这江家二兄弟仔细地打量着壮汉,他们也时常将目光扫向刀客,他们一言不发,却暗地里交换了好几次眼神。
江上风平浪静,望不见一艘来船。这种天气,出船的人少,因为保不准哪会就会来一场大雨,雨不单行,风总与之相伴,到时候江上起了浪,船在江上飘摇,是很危险的,钱与命当然命更紧要,所以大多数船家是不敢在这天气出船的。
江湖人总没有多少有耐心的,这不,有几个江湖人就开始发牢骚了。
一个矮瘦的人说:“这鬼天气,怕是等不到船家咯!”
“可不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说,“等了这么久,没看见半点船的影子,真他娘的晦气。”
一个面色蜡黄的人忽而笑道:“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矮瘦的那人说:“他能有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叫你们游过去呗!”
尖嘴猴腮的那人说:“这要是天晴还好说,这种天气,谁敢游过江去?”
面色蜡黄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说:“若是天晴,哪需要等这么久的船?早过江去了。”
正说到这,一个缁衣客骤然道:“你们看,船来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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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的确来了,只不过还还离得很远,只能隐隐地看见一个船影在向渡江口靠拢过来。
那船影渐渐地大了起来,可以看见船家在卖力地划着船。
船家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要与这天公斗上一斗!
那船家停好了船,船不大,船舱内能容纳的人也就五六个人的样子。若说晴日里还好,两三人可以坐在船头,可这阴雨天,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小雨,哪怕是江湖人,也不愿淋着雨过江啊!
刚才还坐在一起聊江湖的江湖人,现如今都争着抢着要上船。有几个被扔进了江里,会点水性的爬上了岸。不识水性的在江中挣扎着,最后整个人只能与江水为伴,这中间就包括那个缁衣客。
壮汉却拧着包袱,一个纵越到了他们的前面,他要上船!
面色蜡黄的那人可不答应,他面色上闪过一丝凶狠,趁着壮汉在他前面,他偷袭了壮汉。
但壮汉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他一躲、一绕、一拉、一甩,只听扑通一声,面色蜡黄的那人被扔进了江里。
“救命,救命…”可是没人救面色蜡黄的那人,他就这样沉入了江中,再没爬出水面的可能。
壮汉嘲笑道:“就这两下子,还想偷袭老子。”
那些个江湖人怯了壮汉三分,都顿在了原地,不敢再去与壮汉争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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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让,让让。”
有个官差这当口来了,他也要渡江,这让这些个江湖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躲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静等船来。
“本官差有急事要渡江,大家没意见吧!”
人见官差让三分,哪怕是江湖人,也得给当官的几分薄面。更何况壮汉都做出了让路的姿态,别说他们这些实力不如壮汉的江湖人了。
官差上船坐下。这时候,刀客起身了,他活动了下颈部,将酒壶别置腰间,提起刀向船上走去。
认识刀客的人自觉给刀客让了路,不认识刀客的人见旁人让了路,自己也跟着让了路,只有壮汉还稳稳地拦在前面。刀客笑了笑,便从壮汉身旁掠过,在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坐在了船上。
壮汉提着他那重重的包袱也上了船,挨着刀客坐下,他称赞说:“好身手。”
刀客只看了他一眼,并不予以回应。壮汉见碰了壁,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岸上。
“走还是不走?”船家兴许是看烦了这些个江湖人的争斗,也或许就是等得不耐烦了,他催促道。
“走,当然走。”那江家二兄弟互相望了眼,也上船去。哪知这些江湖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见江家二兄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好惹,都纷纷让开道来,江家二兄弟径直走上了船,船家也有些怕他们的面相,毕恭毕敬地给他们让出了道。
尖嘴猴腮的那人刚进了船舱,屁股还没坐热,江大郎也许是觉得他面相丑陋,用了些手段将他拉出了船舱,丢进了江里。官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并未出言加以阻拦。
他们又进了船舱,壮汉和官差都看着他们,他们坐在空着的那边,露出旁人不能理解的笑容。
还在岸上的江湖人都怕了江家二兄弟,倒是矮瘦的那人浑然不惧地上了船,挨着江二郎坐下。矮瘦的那人将包袱放在没人的那边,又挪了下身子,江二郎目视着他做完所有的动作。
船家见没人再上船来,便划着船走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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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等等。”船刚没走多远,江口边有人大声喊道。
人们循着这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年纪轻轻的锦衣客从不远处奔来。
船家并没有停船,依然向着江那边去。
尖嘴猴腮的那人爬上岸,好言劝告说:“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别上那船。”
那锦衣客哪里肯听,他纵身一跃,便从众人头顶越过,然后见他在江中轻轻一点,再见他时他已经上了船,站在了船家身边。但见他又是一个纵越,便到了船头。
江大郎对锦衣客竖了竖大拇指说:“好轻功。”
“多谢夸奖。”
“嘿!那小子,” 壮汉说,“你其实不该上这船的。”
“这话何意?莫非这船上有穷凶恶极之辈?”
“那倒不是,只是怕江上翻涌,一不小心葬送了性命。”
“不劳大哥担心,小子武功差些,但水性却是极好的。”
“可惜你水里的功夫再好也救不了你的命。”壮汉说了一句他人听不见的话。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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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地大了些。
锦衣客坐在船头,没人邀请他进船舱躲雨。
船舱中也无人说话,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有一把刀捅进你的心脏。
矮瘦的那人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率先说起了话:“听说在这长江下游一带,有个开黑船的船家,叫渔夫。”
说到渔夫,船家握桨的手突然紧了紧,他说:“是啊!这渔夫不知屠戮了多少过江的客人,有时候我们日里行船,还能看到飘浮在江上的尸体呢!”
官差说:“这人倒也有些本事,至今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许多开黑船的都被官府抓获了,唯独这个渔夫,至今都不知是何模样。有的说他是个年迈的长者,有的有说他是个中年男子。”
锦衣客忽的冒出一句话:“说不定他会易容呢!”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矮瘦的高流说:“只可惜官府发布的赏金太低,不然我也在这江上找他一找。”
官差江正说:“别说,还有不少人冲着那一百两去的,只不过都是有去无回啊!”
“这渔夫看来还是有点门道。”
“官府多次差人去寻这渔夫,皆是无功而返,更别说还有些弟兄折在里面。”
锦衣客说:“听说官府准备把渔夫的赏金提一提。”
“是有这个打算。”官差诧异地看了锦衣客一眼说,“五百两,可不少了,有兴趣吗?”后面这话显然是对高流说的。
高流却说:“还是低了。”
“那你可就没机会了,官府准备让七大名捕接手这事了。”
“真的假的?”
“本官差会骗你不成?”
“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锦衣客忽然将嘴角轻轻一扬,半开玩笑似的说:“万一我们要是坐的是渔夫的船呢?”
船家的手猝然一抖,他说:“小伙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锦衣客不再说话,经他这么一说,船舱中也安静了下来。雨停了一会,忽的又下了起来。这会的雨可比刚才大了不少,哗啦啦的,白而透明的雨点像是跳珠一般,飞溅入船,在船上四处蹦跶。薄薄的雾渐渐遮住了山,这船行走在了烟波里。锦衣客淋着雨,他可没受到影响,他静静地感受着风雨,但船舱里的气氛却再次沉闷起来。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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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开始左右摇摆。
高流问:“船家怎么回事?”
“起了点风。雨大起来了,各位坐稳,小心咯!”
高流朗声说:“船家只管摇桨便是,有我在,保管你船无碍。”
锦衣客笑了笑,也不知对他这话是认同还是嘲讽。他清秀的脸上全是雨水,一滴一滴地流到身上,然后再落入船中,流进江里。
江二郎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下身子。高流忽然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他把手放到后颈上摸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摸见。
江家二兄弟将目光放在刀客身上,刀客喝了口酒。
船又晃了一下。壮汉趁这机会,忽地摸了把小刀出来,在船摇晃的当口,手里紧握的小刀直接向江二郎腹部捅去。
江二郎似乎一直提防着壮汉,壮汉手里的小刀向他捅来的时候,他的反应速度可一点不慢,他一抓、一拧,小刀便掉到了船上。
“你想杀我?”江二郎说。
壮汉恶狠狠地说:“当然。”
“为什么?”
“还记得几年前被你们杀害的那个虬髯大汉尤仁吗?”壮汉尤义说,“他是我的哥哥。”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江二郎在这狭小的空间施展起了拳脚,尤义武功不如江二郎,被江二郎一拳打中太阳穴。尤义被打中了太阳穴,立刻头晕眼花,不一会便晕了过去。
江二郎正要作了尤义沉江,锦衣客跳到船尾,一把把住江二郎的手说:“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我偏要呢?”
江二郎挣开锦衣客的手,然后与锦衣客对了一掌。锦衣客内力不济,在船尾退了好几步,还好及时稳住,不然他会就此跌入江中。他的嘴角冒出一丝血迹,他的手掌也在不停地抖动,江二郎这一掌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若非强忍着,恐怕他已吐出一口鲜血了。
“武功不好,就不要多管闲事。”
江正说:“既是江湖恩怨,我也不便多管,只要不影响本官差过江就行。”
江二郎可不打算因锦衣客的搅和放过尤义,可他又被刀客拦住了。这刀客是个高手,他可不是对手。他不明白刀客为何要救尤义,但杀尤义的事却只能暂且作罢!
江已经过了一半。雨还哗啦啦地下着,船舱也安静了下来。好似审判前最后的安宁!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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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觉得后颈越来越不舒服,他的心里一阵翻涌,眼前的人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妙,他惊恐地说:“我中毒了。”他嘴角变成了紫黑色,看来中毒已深。他开始运功逼出毒素,然而却是徒劳。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江流后颈传出,船舱里的人都捂住口鼻,生怕吸入这难闻的气体。
“既然这矮子已经毒发了,那我就明摆着告诉你们,你们也都中了毒,包括船家。”
“你想…”
江大郎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显得他特别狰狞,他接过江正的话说:“没错,我就是看中了你们手里的钱财,当然还有刀客的那把好刀。”
“我也给他下过一次毒,”江大郎乜了一眼在船尾刚缓过来的锦衣客说:“不过这小子运气不错,我失手了。起先我还担心这小子会影响我的计划,不过后面发现他武功不好,根本不成威胁。”
船停了。从船家知道自己中了毒后,船就停了。
“老夫只是一个船家,每天渡人过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毒杀于我?”
“怪只怪你让我上了你的船。”江大郎说,“那么谁先去死呢?”
“你?!”江大郎指着高流。
高流说:“有本事你解了我的毒,咱们凭真本事说话。”
“解毒?笑话,我就是靠毒吃饭的,你觉得可能吗?”江大郎说,“懒得跟你废话,死去吧!”
于是江流就这样被人杀害,扔尸沉江。
江二郎搜了高流的包袱说:“大哥,这家伙的好东西还不少。”
“都收好。”江大郎说,“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锦衣客忽地笑出了声。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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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们傻呗!”
“你这是找死。”
“你们不傻,能看不出他们都没有中毒,就连那个船家都没着你们的道。你说这不可笑吗?他们不过是在配合你们演戏而已。”
江大郎对他的毒很了解,这么久还不发作,只能证明他失手了。若说刀客没中毒他还可以理解,可就连那船家也…江大郎脸色阴沉下来。这锦衣客…他将目光投到了锦衣客身上。
江二郎也信了八九分,但他还是询问江大郎说:“大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去夺那刀客的刀,去杀那个壮汉,不就清楚了吗!”
江二郎暴跳如雷地说:“我先拿你开荤,再去验证是不是真的。”
锦衣客跃上舱顶说:“我好心提醒你,你却不领我情。”
锦衣客面对江二郎,毫无还手之力,可他仗着轻功好,不断地避开江二郎的杀招。
这时船上的人都已撕破脸皮,隐藏的不再隐藏,伪装的也不再伪装。
江大郎微微宽心,他转而对船家说:“没想到船家还是个高手。”
“彼此彼此。”
“船家做这行当多久了。”
“有几年了吧!”
“几年都未被官府抓获,看样子有些手段。”
他俩聊着天,全然不管船舱里还坐着一位官差。
“船家莫非真是渔夫?”
“老夫年迈,哪敢称渔夫二字。”
“没想到渔夫不是个中年男子,倒是个老翁。”江大郎呵呵地笑着说,“你虽号称渔夫,总也有打不起来的鱼吧!不如你我合作如何?这一船子的人,老人家一个人可吃不下啊!”
“那官差倒还好说,只是那刀客可是个硬茬子啊!”渔夫犹豫不决,江大郎接着说,“别看他现在没什么动作,只怕过一会我们两败俱伤,他便坐收了渔翁之利。”
渔夫正待答应,却听锦衣客说:“老渔夫,别跟他合作,他正编着法子坑你呢!跟我合作如何?”
锦衣客还在不断躲着,滑溜的很。江二郎暂且饶过了锦衣客,给了锦衣客喘息的机会。
“你个奸猾小子,”渔夫说,“点明了老夫身份,还想和老夫合作?”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就不会想着和那江家兄弟合作了。”
“什么秘密?”
“你看那官差。”
渔夫说:“你不会是说他与那官差是一伙的?”
“对,你刚在划船,不清楚舱里情况,不过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官差与那带疤的家伙眉来眼去的。”
“为了让我们合作愉快,”江大郎说,“那我只好表现出我的一点诚意。”
“怎么?你要对本官差下手?”
“没错。”江大郎向那官差动手了,可官差的警惕性也不差。他二人交上了手,可那官差武功并不好,因而弹指之间便分了胜负。
官差被江大郎打进了江中,水里面咕噜了好一会江面才平静下来。
“怎么样,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渔夫说:“好,我与你们合作。”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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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你还是自己献出手中的好刀,自尽沉江吧!”
刀客又饮了一口酒,他晃了晃酒壶,酒不太多了。
江二郎又说:“刀客,虽然都是死,还是死体面点比较好。”
刀客说:“我不过只是想安然渡江而已,不想参与到你们的纷争之中。”
“怪只怪你命不好,上了这艘船。”
锦衣客说:“刀客大哥,不如我们一起对付他们如何?”
“小子,就你最碍事,老子先解决了你。”
“又来。”
另一边,江大郎也不会对刀客留情。但江大郎和渔夫两个人在刀客手底都讨不到好。
江大郎陡然掌风一变,一掌便向渔夫拍去,渔夫虽然也警惕着江大郎,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掌。
渔夫飞了出去,倒在了船尾,船也因此颠簸了一下。
他嘴里吐出的血略带黑色。
“老渔夫,我就说这带疤的家伙没安好心吧!莫以为是小子骗你。”
“你…”渔夫以为,再怎么也得把刀客除去了,他才会下手,所以并没太过警惕,没想到却着了江大郎的道。
“其实那小子说得没错,我确实与那官差是一伙的。”江大郎在渔夫耳边低声说,“他是我的三弟,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水性极好,所以我并不担心他落入江中。”
“你…好算计。”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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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死了。
江大郎的目的达到了,江三郎也没必要呆在水下了,于是江二郎暂且放过锦衣客,在船头边说:“三弟,可以上来了。”
一个穿着官差衣服的人从水下浮了出来。
江二郎将他拉了上来,他却抽出一把刀子捅进了江二郎的身体。
“你不是三弟,你……”
江二郎话没说完,便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人在江二郎身上摸了一阵,然后一脚将江二郎踢入了江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二弟,”江大郎悲痛至极,大声吼道,“你是谁?为何穿着我三弟的衣服?我三弟呢?”
那人面色蜡黄,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渔夫!”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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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渔夫?!
连刀客都震惊了起来。
那刚才死的那人是谁?死了假渔夫来了真渔夫?
“哈哈哈!”
众人都向锦衣客看去。
“没想到传闻中的渔夫竟然是两个人。”
几人看渔夫的神情就知锦衣客所言非虚。
“一明一暗,当真好计策。”
“只可惜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老渔夫下手。”
江大郎两眼发红,他愤怒地说:“你也因此杀了我两个兄弟。”
渔夫轻哼一声,然后他对刀客说:“阁下武功了得,况且只想过江,只要不掺和我与他之间的事,船上所得物品自然会有阁下的份。”
“你们间的事我没兴趣。”
锦衣客说:“你真相信他?从一上船就他最沉得住气。不管你们谁干掉了谁?得利的都是他,反正他武功好,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船上的物品还不都是他的!”
渔夫说:“小子,不管谁赢谁输,最后留下来的不会是你。你点明这点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可不一定。”
“你以为凭你的轻功能活下来?”
“我水性不错。”
“你以为你下水了就能活吗?”
“试试?”
渔夫不试,因为这儿还有个江大郎。
江大郎刚死了两个兄弟,可谓是对渔夫恨之入骨,一旦渔夫对锦衣客动手,那他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而且此间还有刀客,谁知道刀客那张脸下藏在什么心思。也许刀客真的只是想过江,但那也只是也许而已。
这像是一个平衡,在互相掣肘。所以锦衣客敢如此肆无忌惮。可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那战斗将一触即发,谁死谁活还未可知。
渔夫扫了一眼舱里的刀客,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他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赌一把,赌刀客不会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手。因为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壮汉的手颤动了一下。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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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船来了。
几人皆看见了。
雨已经小了。在高流死去之后就小了。
那艘船的船家划着船向他们驶来。
锦衣客朗声说:“船家,能否载我一程?我可以多给些银两。”
“客人不是在船上吗?”
“我这艘船的船家被他们杀害了。”
那船家望了他们一眼,立马掉头便走,生怕沾上这杀身之祸。
谁知渔夫却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萧三啊!匆匆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这话落下,那船立马停了。
“不准叫老子萧三,老子叫萧法外。”萧三怒道。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手?”
“你那船上可有钱财。”
“当然有,”江大郎毫不犹豫地说,“你看这位小兄弟的穿着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
萧三有些动心,却还是略有迟疑,江大郎看穿了萧三的想法。
“放心,这小子武功不高,就是轻功有些诡异。”
“难不成你这江湖上有名的亡命客还怕一个后辈不成?”渔夫说,“想必你那一船没什么好东西吧!”
亡命客怀疑道:“你会那么好心?”
“我倒也想亲自做了他,可我刚杀了这位的两个兄弟,只怕我刚动手,他就会在我背后使绊子,再加上那小子有些邪乎。”
“也罢,你们是嫌他碍事吧!我这就帮你们做了他。”萧三动心了,他放下手上的桨,转眼便从他所在的船上到了这条船上。
江大郎不明白渔夫作何打算,不过这二人认识,怕这阵子干掉了锦衣客,就会联手对付他,那刀客嘴上说互不相帮,谁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罢!他开始赌了。
江大郎对渔夫出手了,一为兄弟报仇,二为自己某条生路。
这当中只有刀客是个看客,稳稳坐在船舱,谁也不帮。
萧三与锦衣客对了两招,见锦衣客也就那点能耐,也不再生疑。
锦衣客仗着轻功了得不断地闪躲着。可萧三可不是江二郎,他的身法可不知比江二郎厉害多少倍,再加上锦衣客之前受了点小伤,不过顷刻便招架不住了。
“小子轻功可以啊!”萧三说,“小子到了地下要记得祸从口出。”
“谁到地下还不一定呢!”
“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
锦衣客骤然变招,施展轻功越过萧三,萧三便倒在了船舱顶。萧三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锦衣客拍了拍自己的双手说:“到这个时候,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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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再变,谁也没想到这小子武功这么好,他竟然一直装着,若不是装不下去了,只怕这小子还不会露馅。现在看来,这小子可比刀客沉得住气多了,也危险多了。也难怪锦衣客有恃无恐,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回想之前锦衣客的种种行为,立马从不合理变的合理了起来。
看刀客那样子,只怕早就看出来了。
江大郎愤然地说:“你藏得可真深啊!”
“藏得不深如何骗得了你呢?!”
“你…”
看这刀客,可不想是会帮自己的人,而这刀客早就看出那小子是个高手却不点明,可见用机深沉,怕是想让我们着那小子的道,还好来了个替死鬼,不然可真就阴沟里翻了船。终日打鱼,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鱼。不行我还是先走为妙。
渔夫二话不说,也不再与江大郎争斗,直接跳进江中,不再管船上谁赢谁输。
渔夫有路可遁,江大郎可是无路可走。
“小子,说到底,咱们也没甚恩怨,不如安心过江,皆大欢喜。”
“好啊!你来划船。” 锦衣客当即进了船舱。
江大郎又恨又气,却又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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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开始向前走,奇怪的是天气开始慢慢转晴了。
早先晕倒在船上的壮汉醒了。
锦衣客对他笑了笑。
尤义观察了一下船上形势,不明白为什么是江大郎在划船。凭这小子的武功怎么可能还活着。尤义不明缘由,可这却是个杀江大郎的好机会。
锦衣客并未阻止壮汉的行动。
江大郎本来对船舱中的警惕就松了几分。毕竟锦衣客和刀客的武功都比他高,若是有所想法,他早就死了,他防范的是水下,那个跳入水中的渔夫。
他可不认为渔夫真的逃走了。
他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可见耐心极好。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若到那时,说不定渔夫会让这艘船沉江,毕竟他们知道了渔夫的秘密。
可他却不清楚船舱中的壮汉已经醒了。
但尤义向他袭来,他还是察觉到了。
他也给壮汉下了毒,谁知道壮汉竟也没中毒。
两人在船上打斗,锦衣客在一旁看戏说:“江大郎,我看你不行了啊!”
“小子,休要胡说。”
“这壮汉可是养了许久的精神,而你经过几番争斗,精气神哪儿有壮汉好?”
尤义可不敢和江大郎对掌,这家伙可是用毒老手。
浑水正好摸鱼,这般场景怎少的了渔夫。他在水下呆了这一会,本以为机会已逝,没想到……他从水下突然冲出,与壮汉对了一眼,然后向江大郎袭去。江大郎被前后袭击,应付不暇。
可怜江家三兄弟,平日里只有他杀别人的分,哪想今日全数折在了这条船上。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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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又回到了水下。
壮汉杀了江大郎为兄长报了仇,心情极好,他指着锦衣客道:“你来划船。”
“我?好吧!”
没想到我还能当回船夫,他哑然失笑。
刀客又在喝酒,这船上的纷纷怨怨,比之泛一回江湖有趣多了。
锦衣客接过船桨,恰在这时,一根细针插进了插进了他的气海穴中。
锦衣客立马感到丹田受阻,他恍然道:“你昏睡是假的?”
“现在才明白不会太晚了点吗?”
“我们几个都能过江不好吗?”
“刀客和我过江就行了。”
“你和刀客…”
刀客少有的主动说话道:“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
“他欠我个人情,当然也已经还清了。”壮汉说,“我也不想杀你,也好心提醒过你不要趟这趟浑水,可你不听,只愿你只认聪明,反倒丢了性命。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你自尽吧!”
壮汉叹了口气。
“别忘了水底还有渔夫。”
“我都能治住你,就他?我也不相信你没看见,他活不了了。”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震惊,在那一刻,他自己也忽略了锦衣客的武功。
“好吧!我看见了,所以…”锦衣客露出白色的牙齿,将他的左手露了出来,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一根细针。那是壮汉亲眼目睹射进锦衣客气海穴的那根细针!锦衣客的左手倏然发力,细针就此飞了出去,飞进了壮汉的眉心。这一幕太快,壮汉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壮汉死了,死在了自己的细针之下。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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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客说:“现在船上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说过,我只想过江。”
锦衣客往江里瞟了一眼说:“我不信你,你来划船。”
刀客起了身,却不料锦衣客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刀客依然没有吃亏,“如此年纪便心狠手辣,心机如此深沉。”
“多谢刀客大哥夸奖。”
刀客刀起,刀出。
锦衣客也不示弱,两手大开,江面立刻涌动起来。
两人一招一式,精彩绝伦。
刀客发力,锦衣客退至水面,他在江面轻轻一点,正要飞回,水下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死死地拉住他的脚踝,像是水鬼索命。这动作和力道可不像活不了的人。这时候刀至,锦衣客左右为难,只好身子向后仰,这时,那水下的手再次发力,锦衣客就仰面朝天地落去了江中。
水下情况如何,刀客也不多管,他划着船,过江。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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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刀客的后面有一只船快速跟来。
那船上坐着的,赫然是锦衣客。
“我说我水性很好,可那渔夫并没有听进去。”锦衣客说,“不过我们的默契还不错。”
刀客向他那船看去,船舱中一堆带血迹的衣物中仿佛躺着个人。
刀客喝了口酒,然后将酒壶扔给了锦衣客,锦衣客倒是没有拒绝。
一口酒入肚,几分伤愁,全数和这酒一起下肚。
“不好意思,喝完了。” 锦衣客抹了抹嘴,笑着说。
“我突然想起了个人。”
“哦?”锦衣客说,“不知刀客大哥想起的是何人?”
“名捕,”刀客停顿了一下说,“胡以沫!”
“名捕胡以沫?!”锦衣客重复了一遍。
刀客向锦衣客摆了摆手,划船走了。
“无趣,无趣啊!” 锦衣客摇了摇头,任凭刀客那艘船离他远去。
他将刀客的酒壶抛向天空。
忽儿风来,烟云皆散,江上水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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