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与读书

九七年出生，如果从降生在这世上看的第一本书算起的话，阿文已经读了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年书了。

年少时候，像是鬼点子般，少年也总是会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奈何身边没有个真正的读书人，久而久之那些问题就烂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了。忘记了是谁告诉的，大抵是那个喝起酒就笑咪咪的老头子吧，“去学堂，去读书吧，书中有好多好玩意嘞！”于是阿文七岁之前最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窄窄的墙头上晒太阳，等晒得饱饱的时候，就站起来望着山那边的学校，“学堂应该有人在读书吧，等我上了学，也要读好多好多书！”，阿文这样对自己说道。

在那个一角钱可以买两支铅笔的年代，读书竟成了阿文最期待的事情。

零二年，阿文真正地成为学生了。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阿文都会牢牢记住，现在还能想起母亲戏笑着说我把先生的话简直当成圣旨了。呆头呆脑的阿文不懂书中自有颜如玉，无论黄金屋，只是读书，再读书，竟也读出了个小小名堂，每次考试都会得到先生奖励的小小红花，那可是大破天的奖励啊！再后来，阿文知道了许多厉害的读书人，也学着他们写下小小的座右铭，也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做一个宇航员，科学家。

绿水青山少年郎，有了梦想，便更要读书。

一二年的某一天，小小县城的小小学堂，早已不再是少年的阿文正盯着教书先生身后的黑板发呆，他最近很迷惑，有一个问题深深地缠绕着他。记得小时候遇到不懂的，去问先生，先生总是会语重心长地说“去读书，书中什么答案都有”。十年时间，阿文读的书越来越多，从前不懂的已解决十之八九。但是，随之而来的确是越来越多的不懂，于是阿文便真的不懂了。

“我们为何读书？”

“先生不是说因为我们不懂，所以才去读书吗？”

“但是读的书多了，为何不懂得却更多了？”

阿文不懂，所以再去读书，心中又添不懂，手中只好再添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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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晴，宜祈福。

早已忘记年少时“幼稚”的梦想的阿文，与老友通了一通电话，虽是异性，谈话却也无关风月，无非是空谈未来，怨世不公，看着暮色下忙忙碌碌的读书人，阿文没来由的想起一位学姐了。

也曾是寒窗苦读，奈何中人资质，最终到了鱼龙混杂的现实中，也尽是不尽意。薪水不高，工作也非自己所钟意的，男朋友的不辞而别更是雪上加霜。在一次醉酒后，这个坚强的女子也不哭，只是双目无神地问到：阿文，你说，读书为了什么，满腹经纶又能做什么？

阿文不语，思绪万千。

治国？平天下？可是那时势造英雄，太平盛世，一身扶龙术又如何？君臣议事，共沐春风，早已经成为笑谈；身份迥异，阶级高低，岂敢越半步雷池？更何况，这世道，与读书人有关的事，大多与读书没半毛关系。

齐家？柴米油盐，小事琐事，却也是古人亲身经历总结的。照搬书中的东西过日子，又岂非如这篇文章不伦不类，不三不四？过日子，大抵还是要一步步在路上摸索来的。

修身？读出个才富五车？读出个君子如玉？读出个天地圣人？于浊世盛开，相看两厌？真的做到了遗世独立，怎敢自称为真正的读书人？

待回过头来，阿文微微点头致歉。

“抱歉，我不懂。”

“早猜到如此了。”

“但我知道答案所在。”

“嗯？”

阿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喝下去，又吐出两个字

“书中”

那一日，阿文才生不懂，便再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