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过后,是不是越来越淡漠?爱和恨都激不起多少浪花。我感觉妈妈最近就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愿意沉浸在她自己的时代和一个人的世界里。
那时候衣服是手缝的,爷爷就是这样一个手艺人。我的书包、鞋子,以及枕头帕子、床单,也是妈妈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扯最便宜的白布,图案都是自己画出来,再用线描绘和填充而成的。
而今,白日漫长,妈妈无所事事,她戴着老花眼镜,用扯来的蓝布做围腰和买菜的包包。她兴奋的问我想不想要,她甚至都忘了我在家根本没有时间做菜做饭。前面她给我的我还放在柜子最深处,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一个人终究是要被需要才是好的。就像孩子还小,特别恋母亲。我们被爱捆绑时有短暂的不厌烦,其实更多的是自豪和甜蜜。直到有一天,鸟儿翅膀硬了,头也不回的飞走了,空巢的母亲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老了,跟岁月和解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和激进,慢慢的变得不堪一提。以为可以和时光对抗,结果时光还未出手,胜负就已定,我们傻愣愣站在原地回不了神。
外婆的生物钟早就脱节了。她和我们站在同一个地点同一时间,也是不同步的。我们活在世界的不同层面。遗传基因她是给了妈妈,妈妈又给了我。但大脑皮层的记忆,却只有她一人独享一人封存。到她那个年龄,已经没有可以分享的人。孤独是一个人永恒的主题,哪怕她儿女成群,四世同堂。岁数越长,孤独越深。
父亲是一个最深情的人,不管对妻子还是儿女。最后要告别时,必须是薄情的才行。不然硬生生的撕扯开,过于血腥和残忍。必须要有人狠心的转身,斩断情丝,让彼此有个心理过渡和准备。
外婆活过了父亲。在八十岁过后,远在它乡的舅舅和妈妈,都会抽时间回去看看她。见一面少一面的事情。有一次我回去,她拉着我的手说:“工作又忙,不用来回跑,我死了你再回来就是了。”听着特别的感伤。
我曾经精干的外婆,就这样变成了一个随时等待死亡来临的人。也许就是今天,就在此时。我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刻的,一个我血脉的来源者,就这样悄悄退出历史舞台。
我的母亲,也已经进入了老年。母亲说外婆现在只会重三遍四的说一些以前的碎片。我发现跟母亲打电话,我们的对话也达不到同一的平面。常常是母亲说母亲的,我不怎么理解;而我想跟她谈的,像小时候那样,她已经没有一点兴趣。而我的孩子,已经开始嫌弃我啰嗦。果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血缘也只能有个出口,让我们有少许的交集。我们都真心希望对方好,却又真正帮不上忙。我们有共同的血脉,却又是不同的个体。
我理解了和父母的关系,是在我做了母亲过后。孩子们托生于我的身体,但她们终究不是我,她们是独立的。我只是孵化种子的一个温床,能让一颗种子变成参天大树的,还只能是土地。握不住的就放开吧。然后寂寞的温床没有了用武之地,尘封在时光里。
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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