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历史博物馆模拟的地球形成动画，一直让我叹为观止。看着亿万年弹指一挥间，大陆板块分分合合造山填海。每次都会感慨，人类在这时间轴上，只存在于最后面的那条竖线里。而这本书，就仿佛把那条竖线展开成轴，看人类如何驱驾着认知革命，农业革命，和科学革命的浪潮，把其他人种，大型动物赶尽杀绝，建邦成城全球一体化，打破自然选择的束缚，成为拥有改写生命密码能力的神。
小时候历史老师在讲到人类如何从其他物种中脱颖而出时，主要的解释是人类学会了制作和使用工具，得以控制和改变环境，自然选择进化到现代人类。但是这本书的作者却给出了全新的论点：那是因为智人会讲故事！这些看似简单老少皆宜的故事，包含着各种从未看到，闻到，触摸过的事物。而这种能够讨论并不存在的虚拟事物的能力，比如“狮子是我们部落的守护神”， 正是除了智人外，其它任何动物都不具备的语言能力。这个能力的获得，就是70,000年前改变智人命运的认知革命。
群居的动物，需要个体之间有密切的关系来维持群体的稳定性。一但数目突破150，就会因为无法通过个体之间的关系来维持稳定性而分崩瓦解。然而即使完全不认识的陌生智人，如果相信同一个虚构的故事，就可以共同合作齐心合力。智人正是这样凝聚起来，走出非洲，把分布在欧洲和西亚的尼安德特人，东亚的直立人，东非的鲁道夫人等等，在生存竞争的压力下趋向灭绝的。
所以神话的意义并不只是为了解释不能理解的自然现象，宗教的意义也不只是为了心理的寄托和释放。神话，宗教在智人的发展中是非常重要的凝聚力产生的源泉。不过智人一跃至生态食物链的顶端，却缺失进化积累下来的力量与自信，所以对自身的位置充满恐惧和焦虑，也因此对其他生物更加残忍和危险。这让我联想到《自卑与超越》，这种位置与能力的不协调，是不是也是自卑感产生的原罪之一。
神话是讲故事，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同意。宗教是讲故事，肯定会有很多人开始不舒服了。作者接着石破天惊：学校，公司，国家，金钱，人权，公正，民主，自由等等这些抽象的概念和神话宗教没有本质区别，只是人们幻想的产物，都是人为定义的。但是和神话宗教同样，对人类的发展有着相似的汇聚人心，稳定社会结构，激发共同梦想等等极其重要的作用。就像说到“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或者“厉害了，我的国”时引发的豪情万丈。
要维持由想象构建的社会秩序，必须自上而下地使所有人都坚信这些虚拟的概念，相信它们并不是想象的产物，而是由神或自然法则创造的客观规律。同时在教育上彻底贯彻这些概念，使人自出生起，就无时无刻的不在通过一切事物来提醒这些概念。结果就是这些想象的秩序与物质世界紧密结合，想象的秩序决定人类的欲望，想象的秩序因为存在于群体的主观意识之间而坚不可摧，不会因个体想法的改变而有任何动摇。就像拥有奴隶的巴比伦人坚信《汉穆拉比法典》里对人权的定义，和干预他国政权的美国的人民坚信《独立宣言》里对自由的定义。
历史课上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了。但是书中讲到让智人地位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认知革命，它的发生只是偶然的基因突变。所以如果这个认知革命在70,000年前是发生在大鼠的身上，那么现在躺在实验室里被科研的就是猿人的后代了！
“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这个说法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会让人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必然的，是最合适的。然而作者指出，虽然12,000年前发生的农业革命让人口以几何级数增长，但是人类的食谱缩减到只有驯化的动植物，食谱单一营养匮乏。而且工作强度时间大大增加，加上与驯化了的动物一起生活，导致各种传染病和劳损性疾病开始出现。人口的增长使得人类再也无法回到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所以农业革命也许是必然的，但是人类群体的胜利，却是以牺牲个体的生活质量为代价的。
所以历史并没有必然性，而且历史的选择绝对不是基于人类的利益。历史是“二级”混沌系统。一级混沌是指不会因为预测而改变的，比如天气。二级混沌系统是指会因为预测而改变的，因此无法准确预测的，比如历史，政治和金融市场等。所以学习历史并不是要预测未来，而是为了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既不是自然的，也不是不可避免的，未来也有比我们想象中更多的可能性。这点和我以前理解的“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是不同的，不过却是对“为什么学习历史”很好的回答。
也许我们不会同意作者全部的观点，但是这绝对是一本值得仔细阅读的好书，而且也一定会挑战我们固有的概念，激发我们深层的思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