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Transgender)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 [1] 。这是一种精神医学上的分类定义,通常用来解释与变性或异性装扮癖相关的情况。医学界也经常使用性别焦虑、性别认同障碍或性别认知障碍来解释跨性别者。
一
话剧排练室还没有开门,丝丝便和她的伙伴站在门口闲聊,她们两人都是Bcome话剧团的成员,近期在筹备新话剧《阴道之道》的演出。聊着聊着,丝丝突然开腔——那是一支俄语的曲子,音调很高,但是对丝丝来说却毫不费力。除了用女声唱歌,丝丝同样能够唱浑厚的男声,此外她还掌握了多种唱腔,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这完全是自己琢磨得到的成果。
表演中的丝丝很从容,她知道如何表现自己。她倏地站起,双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过,眉头紧锁;突然又蹲下,抱头哭诉。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
丝丝是一名男跨女的跨性别者。根据《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研可视化报告》,跨性别群体辍学率很高,在校期间遭受校园暴力的跨性别者占样本总数的70.8%,有抑郁经历的占总样本的62.82%。而丝丝也难逃于此,作为性少数群体的一员,每当她回顾起自己的成长,丝丝述说的大多都是悲伤和阴霾。小时候因柔弱得像个女孩,又因察觉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而变得敏感爱哭的性格,使她受到了不少同学的欺辱,甚至连老师都曾以“精神病”这样的侮辱性字眼嘲笑她。“小时候受欺负了,我都会蜷缩在地上或者角落里,双手紧紧地攥着,不停地颤抖。” 丝丝回忆道。
小学的漫长阴暗,到了初中也没有什么改观。她告诉我们,心里的创伤是难以愈合的。初中时,丝丝住在集体宿舍,一周五天在校的日子对她而言极度难熬。“我需要一个人上洗手间,所以我经常要忍很久之后才去,甚至第一年我都不敢去学校大便,而且即使非常炎热的夏天也不会脱衣服。” 这个时期的丝丝患有严重精神创伤,当时因为不洗澡,再加上生理卫生的问题,她的大腿内侧到臀部全是湿疹。“非常刺痒,后来全部都快烂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3、4年。在《2017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研可视化报告》中也有这样的数据体现:仅仅有33%的跨性别女性在身处街道、商店、公共卫生间、公共浴室等公共空间时感到自在,而有高达71.8%的受访者觉得自己在公共卫生间有不适感。
“其实小学初中也会有几个朋友,但是他们在我遭受侮辱的时候从没有站出来,我慢慢地就觉得人与人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儿,”丝丝说道,“人的内心死了,对很多事情就不在意了。” 到了高中的时候,为了不被别人欺负,丝丝会故意表现得很男性化,她甚至一度觉得这样与人相处也不错。“但这不是治愈,而是麻木。”
二
除了校园,来自家庭的压力也是跨性别者必须要面对的,在调查中有近九成的原生家庭不能完全接受跨性别孩子,而持完全不接受态度的父母或监护人占到38.9%。愤怒、无奈又心痛就是丝丝出柜后母亲的第一反应。“2011年,我带着我母亲去了精神病医院做检查,我想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希望妈妈可以接受这样的我,而不是一心想要把我的‘病’治好。”丝丝说道。在2011年年底时,丝丝又带着母亲去崇文门教堂受洗。她想要通过信仰让母亲慢慢接受她,理解她。在教堂受洗的时光里,丝丝逐渐学会关心妈妈,她学着去向妈妈说出她以前从未说过的“爱”,而丝丝的这些行动也让母亲的态度渐渐有了改变,她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丝丝。母女俩的关系因此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好。
11年到12年,丝丝在一家公司做游戏客服,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开始上网买女装在家中偷偷试穿了。“一开始买的都是公主裙什么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体验过,现在就会想要弥补吧。”丝丝说。在家中穿自己喜爱的女装,上班就只能勉强换上男装,这种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想到:“把裙子带去公司吧。”因客服的工作经常需要值夜班,轮到丝丝值班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这时她想起了包里的女装。她将其换上,穿着裙子坐在办公室里,坐在一个家以外的地方。紧张又兴奋是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即使无人见证,对于丝丝来说,这可算是跨出了一大步。
在2013年的年底,丝丝说服了母亲让她前往泰国接受性别重置手术。从北京到曼谷约3274公里的距离,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丝丝踏上了新生的路程。到了曼谷整顿好一切所需后,隔天她在负责接应手术的中介萍姐的陪同下,前往了医院找医生详细谘询手术内容。尽管“医生要检查下体”这件事已经在她脑海中演绎过无数次,但回忆起当时,她仍有些羞涩。
手术后的丝丝更加坚定了要为少数人发声的目标,但也面临着现实的问题。“我现在还没有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但是又不想为了工作离开我现在的公益活动,所以我想试试转型。” 丝丝专注为跨性别人群发声,她想脱离女权组织,成立一个专属于跨性别者的话剧社。“以前我是比较孤立的,现在身边有了更多人可以和我一起做相关的公益工作。目前我联系了同志中心的负责人筹备这事,其他方面我想可以接一些媒体报道、拍摄的活。退而求其次,我也可以作为特型演员去别的话剧社找工作。”将自己今后的事业方向与为跨性别发声相融合,这是她当下全力以赴的事情。
丝丝的经历在许多人眼中是不幸的,她经历了绝大部分跨性别者都经历过的苦痛和绝望。但是现在,她到达了大部分经历过不幸的跨性别者都难以企及的彼岸。如今的她是自信的,在舞台上是闪耀的,她走出了曾经的迷惘与黑暗。或许在旁人看来跨性别者所作出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进行一个简单的性别确认,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丝丝曾经坦言道:“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在选择男或女,而是选择生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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