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当身边这个腰细腿长奶大逼紧的狐狸精从我胯下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我心里面想的还是杨小猫。
杨小猫是谁呢?是西南路夜市的麻辣小龙虾,是黑石礁刚开壳沾着辣根的海蛎子,是苏小小摸不了的小手,是董小宛上不了的小床,是我睡不着时想了又想的姑娘。
很小的时候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姑娘在讲台上讲课,我在下面读《三曹文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就随便想起喜欢过的那个姑娘。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人在七八岁的时候就会读情诗,以后不是成了文艺女青年,就是成了欺骗文艺女青年的流氓。
她常穿一条蓝布裙子。她从不用香水,但味道很好,我分不清是她身子的味道还是她裙子的味道,反正是她的味道。
上小学的时候,蓝布裙子是文艺委员,我四肢寒幓小脑不发达,不会请那个班花跳恶俗下流的青春交际舞。我在运动会上用草稿纸上写了首诗送给她。
“小小跑道长又长
运动健儿你真棒
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想你”
中学的时候我成绩垫底,却总想着出人头地,整天读王小波,读冯唐,读劳伦斯,读亨利米勒,读波德莱尔,读金庸“竹叶喜添豪士志,桂花香插少年头。”,意淫着自己鲜衣怒马,开全天下最快的车,喝全天下最烈的酒,肏全天下腰最细的姑娘。然后有一天她给我发短信说,万大狗你出来。
我跟杨小猫并肩走在大马路上,不说话,我只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路边的风景很好,美人的笑很好,我很满足。
后来我们去麦当劳自习,去星巴克喝咖啡,去猫空写明信片,干所有十六七岁文艺少男少女该干的事,那时候看着她的笑,我在猫空的留言册子上写卡尔波普尔的金句:“拒绝一切与资本主义腐朽糜烂沾边的生活。”
再后来她跟我表白,我说我不跟你好,跟你好就要上你,上你你会恨我。她说你不上我不就完了,我说不上你你会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我会恨你。她说你滚吧,我说好。
几年后大学里跟我相好的狐狸精有一天清晨对我说:“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分手吧”,我说好,然后她扇了我一耳光。
我又想起了杨小猫。
可我跟小时候那个屁孩子已经不一样了。我立志成为一个有为青年。我要成为社会主义大厦上的一颗刚车好的螺丝钉,祖国把我拧到哪,我就在哪钉一辈子。
我手背后,我脚幷齐,我诚心,我正意,我好好学习,我天天向上,我修身,我齐家,我治国,我平天下,我绳锯木断,我水滴石穿,我三年不窥园,我不结交文学女流氓。我非礼不看,我非礼不听,我非礼不说,我怀了孟子。我忙, 我累,我早起,我晚睡。
但是一想到她,我还是百抓挠心。
我跟她说,杨小猫你出来。
冯唐说这世上有四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杨小猫又跟我并肩走在大马路上。杨小猫并没有长成一个长发飘飘胸高屁股大的大妹,身上闻起来还是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
前年我们去银沙滩抽烟撸串,去年我们去渔人码头抽烟喝茶,今年我们去十五库抽烟吃牛排,干所有二十来岁文艺男女流氓该干的事。
杨小猫把脚搭在我腿上说:“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在海边,都抽烟,都扯犊子?”
“因为你喜欢海,我喜欢烟,咱俩都喜欢扯犊子。”
“万大狗你还是那么臭屁,就好像你不臭屁就显不出你是文艺青年似的。”
“你妈还好么?”
“闭嘴。”
“哦。”
“我要出国了。”
“去哪?”
“俄勒冈。”
“那他妈是哪?”
“美国”
“干嘛去那?”
“去哪不一样。”
“那还回来么?”
“不回来了。”
“哦,我送你。”
九月九日早晨,我爬起床去机场送杨小猫。
我问杨妈妈,你女儿这一去可没个头,说不定找个洋鸡巴就让给上了,你不担心么。
杨妈妈说洋鸡巴总比你这小鸡巴好,长而挺,硬而粗,毛黄而亮,屁股滚圆时间长,还能拿美国绿卡。
当时我就给跪了。
但转眼望去,我看见杨小猫眼角的泪水,想想这腻在身边的可人儿转眼就要成了活在朋友圈里的过客,也不知她在俄勒冈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会过得怎样,心里的小人不由得就地磕了两个响头,一拜这八方天地,二拜这父母高堂。于是缘起,缘灭,寂静,欢喜。
我摸一摸发酸的鼻头,说出去抽根烟,跑出去好远,找了个小卖店买了两瓶红星二锅头。突然想到登机时间该到了,于是发了疯的往回跑,跑到门口正好看见杨小猫的翘臀一闪而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一脸。
我挺胸抬头,向前方她将奔赴的远洋挥手,仿佛又站在秀月小学新学期的操场,跟我并排的是个穿蓝布裙子的姑娘。
我把酒瓶打开,倒进两个纸杯里。
这些年月过的好像一把大扫帚,该留的留不下,该走的走不了。这是个告别的年代,可惜我们都不善于说再见,拖到最后连句像样的爱你也没说出来。最后该陪我喝酒的人走了,只能自己敬自己两杯。
我明白。
不过是一杯敬艰难隐忍。
一杯敬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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