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班级座次男女间隔的特性,前排换座位的风险较高。这一规则到了后排,由于男女总数不对等,也不再有迹可循。
这至多算作学生们的一种自欺,着实男女就算极不对等,也就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同性连续,如果其间夹杂一个不参与调换的异性,整个假说便会随即坍塌。对于后排易于私调座位,有力的源头,大概仅是后排不在眼前,老师不惜费力甄别,距离又在学生心里建设了安全感罢了。
班主任以外的正课调换座位是常见的,美玉却鲜有就范。一是实在无聊那些换完座位可做的事儿,正课不能妄肆聊天,至多传个条、递个画;二来自感这个位置优势明显,想着如今课上,时常可以正当大胆的和缃瑢一起看书和卷子,被抓起提问还有身旁斯苼帮忙解惑,身后更是不再敢过多交流的蔚妍。
说到蔚妍,美玉嫂风波后,两人的沟通刻意减少,时常是几日无话。这天上午却不尽然,头节语文下课后,蔚妍面露难色的对美玉说:“下节课咱俩换个座位?”
“怎么,突然要换座位?”美玉问。
蔚妍伏过头来眼睛朝右侧撇去低声的说道:“那位,老是上课拖鞋,受不了!”
美玉歪头低下瞥了一眼右后同学踩在课桌腿上的脚,还有一旁地上后帮儿踩瘪的球鞋,深感同情的说:
“好吧,你嗅觉敏感,我这离得也不远,管用?”
“管用,远一点,是一点!”
当事人正是开学被单独调整座位的一员,平日作风十分洒脱,一幅无欲无求,不修边幅的样子,头发每日冲天支棱着,满眼睡不醒的样子,也许是献祭了本应有的体面,换来是数学和物理的天才。大家都认为此人可以称之奇人,传言其有个极无青春气息的女友在外班,不时还会来班口给他送几样东西,他便踩着后跟拖拉着鞋走出班,拿了东西便径直打发人家走了,更是平添人们对他高深莫测的敬仰之意。
即将上课时分,两人低调的拿了文具和书本互换了座位。老师准时的抵达课堂,面对着眼下这盘看似一程不变又时刻风云变幻的座次,并未提出非议,寒暄一下便开始上课。
枯燥无聊的代数课程耳边徘徊着,美玉无聊的无所事事,想着找张纸画画。
“桌斗有画画用的纸吗?”老师黑板抄题的时候,美玉伏身到桌上伸头尽量缩小嘴型低声朝前面的蔚妍问着。
“有,右面练习册最下面。”蔚妍小幅侧脸说道。
“那我自己拿了。”
“拿吧。”
美玉低头在桌斗里查找,想着代数课上拿张纸映着老师讲义假装算些题的理由实在稳妥。
练习册是被厚实的新华字典压着,移开厚实的字典,后面好似一个暗格。一个进深不大的厚纸壳去掉了朝外的一面,犹如一个缩小的桌斗镶嵌在塞满的书本中间。这时美玉没有兴致马上去拿画纸,他被这个小暗格吸引。此时不能因为持久的埋头而招来老师的批评,只得间歇的找时机再探究竟。
发现宝藏的心情忐忑着,想起一探究竟是否合适,再想画纸的位置是蔚妍告知的,拿画纸也是她允许的,而移开字典是掀起练习册找到画纸的必经步骤,这一切也就光明正大起来。
老师让做题的时刻,美玉继续低头探寻着桌斗。才知,暗格的右侧是蔚妍那台包裹好的随身听,左侧则整齐的摞着两摞磁带。看来是怕被老师发现带来学校,才这般藏匿起来,对于同命是被监视的同学并没有啥私密可言。
心里正赶有些不足的美玉,空落之余抽出一盘磁带,想着看看蔚妍平时都听些什么。是张雨生的《口是心非》,推回再抽一盘,《带我去月球》还是张雨生的,细查全部除了一盘张惠妹的,其余全是张雨生的专辑。看来蔚妍是个张雨生歌迷无疑。这一年半来,总看她上下学间机器不离手,自习课也大多偷偷带着耳机画画,原来大都是在听张雨生的歌。
再欲与先前发生的一些陈年旧事展开关联与想象,不容纠结绕上心头时,却被一股臭气打断,仿佛提醒他不必回首。
长时间的低头翻桌斗,终于给鼻子不灵的美玉以充足的机会,体验到了邻桌的奇异味道。美玉忽然明白,只要长时间附身翻弄桌斗,纠结这些已是过去的往事,是必然被这气味侵扰的。正常思维的抬头向前看,便不会觉得。
想着高一一年,那些磁带,蔚妍确实在美玉面前从未刻意遮掩,自己却从未瞩目过,如今觉它藏在深处,自己却来了兴致,这做法实在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了。该抽!
浑浑噩噩的一节课终于结束,大家去操场上间操,美玉回到自己座位。原来课上蔚妍也没闲着,课桌上自己先前画的小人被她着重用铅笔装饰了一番,中性小人被画上了齐肩长发和华丽的裙装,增改的部分看着技法确实比美玉的好上不少。
操场上同学们尽力配合着间操,阳台上零星站着观看的人,多是生活委员和值日生,此时完成了手上工作,在此彰显一下自己独有的权利。但往往懒得提前回班放下手里的墩布,就在那戳着,用以靠着或骑着,站在这地势高耸的教学楼观景阳台上,共同妆点出一派魔法学院的光景。
美玉此时也凑热闹来观摩,靠上凭栏他会先寻找初彤,她是原点。她的位置最熟悉,自己曾经就在一旁,那时每天去站队总想着两边队伍的前排少有变化,以便同初彤一排聊上两句。仅是往来互贫几句,多了倒也不尽如意,听听她的那些教导也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初彤定位到了,她班临排的男生靠前是陆同学,隔班的缃瑢、斯苼、蔚妍、尤同学和高同学都可根据神态轮廓一一找到。
自打高二学校要求生活委员间操留班,组织一名值日生打扫教室,美玉便得到了众人渴望的永不上操的特权。
美玉想象着,自己此刻站在初彤旁,上操的样子。如果跟她讲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她会作何回应,自己又如何面对,如何选择?虽然答案无从知晓,但里面大抵会混合有句嘲笑地说道:
“这点事都搞不明白?啥也不懂!”
美玉始终相信初彤啥都懂,因为她总数落自己啥都不懂,况且说的那些听起来也不无道理。
然而细想开来,却不知该跟她讲起哪件事儿,哪件又算一件单独的事儿,又该作何拆分的表述出来,才能传达的清晰。又如何能沥掉自我的想法,中性的表述出来听者可用的信息。不久就自嘲的暗笑起来,倘若真能捋顺摘清的分离描述一件又一件事,精准的描述给初彤,等待初彤分析点评,自己也早就想明白的大概了。
在班里前面是缃瑢,后面是蔚妍,左面是斯苼,在班外间操队里右面便是初彤。那军训幻化而来的精灵,总是跳跃闪躲在她们之间,忽隐忽现。可惜这梦样的完满布局,只能靠错落时空得来了。如今得了间操留班特权的美玉,怕是与初彤再无言顺的交流通道了。
“美玉,下节课跟我换个座位吧。”缃瑢间操回来坐在前面对美玉说。
“你怎么也正课换起座位了?”
“就是突然想换。”
“好,那现在就换,一会来不急了。”美玉有些惊讶,自打坐到美玉前面,还没见过缃瑢换过座位。
缃瑢的座位十分整洁干净,桌面没有写画的痕迹,桌斗里也只有今日课程会用到的练习册和长期放在学校的几本工具书。想着缃瑢此刻正坐在身后,总看人家桌面桌斗实在不礼貌,还是看黑板吧。
这一堂课实在安静,想必缃瑢应该十分认真的坐在后面听讲吧。不像蔚妍坐在后面,桌腿上的脚随着耳机里的音乐节拍抖动。更不会像美玉总是时不时的因为翘起二郎腿而踢到前排椅子。
期待放学心情的烘托下,迎来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的课,大家的座次提前恢复了出厂设置,自然是高二版本的固件。
遵照班主任的指示将书翻到相应页的时候,书旁桌面上的卡通小人再次吸引了美玉,第二节课方才飘飘长发的形象,仅仅存在了一个课间,此刻变为了波波头。
整堂课,美玉尽量提醒身体要像缃瑢一样保持安静,不要总是因为踢到桌子惊扰到缃瑢。从此课上认真望向黑板视线的余光里,总是被一个大大的乌黑亮丽波波头占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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