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书,不是一开始就能读懂的;有些话,不是一开始就可以理解的;有些人,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这需要岁月的积淀。
初读《论语》,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颜渊有德行但是却“事无成”,碌碌无为,却得到了孔子的盛赞。而冉有,以政事见称,多才多艺,尤擅长理财,曾担任季氏宰臣,他帮助季氏积敛钱财。然孔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孔子对两位弟子如此评价,是为何? 昨晚临睡前,再读东坡词《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忽对夫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有所悟。
沁园春·赴密州 早行马上寄子由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不难看出,东坡的“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是对孔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化用,并结合自身的经历加以改造、发挥,这是他对自己当时处境的宽慰,更是他为实现理想与抱负而作的蓄势而发的深厚蕴藉。苏轼一生宦海浮沉,不是被贬官,就是奔波在正在被贬官的路上。但他在坎坷与困难中不断追求、积极进取,用一生把生活的苟且活成人生的豁达。
这当然和他的人生哲学有关。苏轼处于顺境时,在政治上施展才华,奋发有为、勇于进取、意志坚定,秉持儒家思想,立志做成大事业,实现人生抱负。他处于逆境时,他经世济民的政治理想难以实现而又遭受到排斥打击时,又更多地接受了清静无为、超然物外的思想,在释、道思想中找到精神的寄托。可以说,苏轼的哲学思想是集“儒、释、道”为一体的大智慧。人生总要面对现实,在不违背道义和道德的前提下,当主宰入世的儒家的思想不能畅通时,就要学会佛家的“放下”,并且学会道家的“想开”,这样的人生不至于沉沦,又能以完美的姿态,追求心中的诗和远方。可以说,苏轼是圆满地融合了儒家、道家和禅宗,入则奉儒,忧国忧民,出则道禅,一身洒脱,形成了“不为外物之得失荣辱所累的超旷精神”。
苏轼的心中也是矛盾的,他说“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又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虽是出于无奈,但其厚积薄发、待时而发的人生态度,伴随他的一生。他的一生证明,他的却活出了人生豁达和超迈。人生不过百年久,一蓑烟雨任平生。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苏轼的豁达与超迈将中国传统文人的处世哲学进行了完美地发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们也只有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和风雨洗礼之后,才能对人生进行理性的思考,人生才能达到心智的真正成熟和行事的万般从容,一切将变得简单和朴素。环境变化,人情冷暖不再会影响你的心情。其实,天无非阴晴,月不过圆缺,人不过聚散,地只是高低,心若不惊,对此一切便不悲不喜。
“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轼虽多梦想,但不忘回到现实,他的人生观如此,其劝勉爱弟子由的深意亦如此。此种亦庄亦禅的人生哲学,对当今的我们的处世也是大有裨益的。我们还是要学苏轼那种积极达观的人生态度,无论我们面临的是“用”还是“舍”,“行”都应成为我们的主要方式,应尽我所能,做我所想。在这个过程中适当进行“藏”,收敛含蓄,中锋行笔,顺势而为。
希望我们都能带着佛家的出世心态,凭着道家的超世眼界,去做好儒家入世的事业。如能这样洞察和体悟人生,便知孔子与东坡不欺吾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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