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读史简论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物莫能两大，事莫能两全。是造物有嫉于人乎？命运不轻许于人乎？抑人事先天有缺憾乎？何以成大功业者，必备曆艰辛，然后有望建立？

　　国之利器，不可以予他人。田氏大斗出，小斗进，行阴德于民，民思田氏，而景公弗禁；晏子数谏，而景公弗听。坐视民归田氏，而弗禁、弗听，昏人也。是以政归私门。姜氏日微，田氏日张。由此观之，祸之所起，所从来远矣！

　　姜氏与田氏，智商异于天壤。齐景公夫子，直如彘豚耳！贪一时之欢，忘千秋之忧，祸起肘腋而不自知，刀锯加身而不自觉，浑然处于危地，不计子孙之无所归。此天开田氏也。

　　简公立，与人谋大事而不密，久拖而不举，至语泄而御鞅见卖。遂被祸。

　　语云：君不密，则失臣。岂止失臣而已哉？直失身、失国也！

　　谋及愚人，而望事之济功，不亦太愚乎？

　　田常非常人也。大斗出，小斗进，民尽归之；笼络群臣，少加恩惠，以结其心；国之利器，悉以取之，不惟立威，且以市恩；树党于诸侯，归鲁、卫侵地，以结外援。太公之泽，至此而斩。

　　大盗在朝，处心积虑以谋社稷，不惟窃国而已，是举民心物议人和一并窃之也！

　　是人君可以阴谋取之，则普天之下，孰不可取乎！

　　　　

　　邹忌与田忌不善，两贤不并立，宜乎哉！二子皆忌，岂能和耶？譬如两倔驴同槽，不相踢相攻则幸矣，安望和乎？

　　公孙阅诚奸佞小人也，能攻事之本。田忌爲将，固召雄主之猜忌。斩获甚丰，已不自安，今闻市中人语，汗甯不发背沾衣乎？甯信其有，不信其无。田忌容身无地，气急败坏，遂率其徒攻邹忌，不胜而奔。

　　奸佞居其间，数语而两贤相斗，甯不惧哉！宁不惧哉！

　　　　

　　战国之时，存亡乃首要，文学游说之士，发言空旨，不济时用，尚空谈而无寸功，乃辄居人上。而壮士被霜露雪，攻城野战，是轻重倒置也。

　　　　

　　燕伐齐，愍王出亡，逃亡之途，仍有骄横不逊之色。宜乎其被逐而不归也。

　　愍王被杀，其子易姓名爲太史敫庸，其女怜而私焉。后女以夫贵，爲王后，太史敫以女无媒而自嫁，耻之，宣言曰:女非吾种也，污吾世。终身不睹其面。女贤，执人子之礼如故。

　　太史何其愚也！泥于礼法而疏于天伦，可谓知乎？贤女令德，不以恶言而失礼，不以乖行而疏亲，虽无媒，然于风尘中识异人，颇具慧眼，且助人亦自助也，岂凡夫俗子所能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