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

“你洗过碗吗？”

“你在外面洗过碗吗？”

“你感受过热吗？”

“你体验过汗沿着你的脖颈，流到后背，没进衣服的感觉吗？”

“你不知道，我给你形容一下啊！”

我看着旁边的人，看她慢慢醉倒于酒桌上。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了苍老的痕迹。于是我认命的扶起她，平息我回家半路被她叫回的怒火，将她熟练的塞进车子，驱车离开。

到我家，把她丢在床上，给她脱了鞋，随她自生自灭。

陆然从小学习优异，自理能力强，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我妈妈没少拿我们俩做比较，以至于现在我们为什么可以成为好朋友，我也很纳闷。

陆然不是陆爸爸与陆妈妈的女儿。陆妈妈的女儿一个月不到就夭折了，恰巧有一个弃婴，陆妈妈他们就抱养了。

陆爸爸最拿手的是红烧肉，小时候，我经常跑去她家蹭饭吃。

陆然16岁，陆爸爸外出打工出现意外。陆妈妈将陆然的成长花费全部承担。

陆然说，她高中、大学的花费，全是陆妈妈洗碗挣来的。有的火锅店，餐具用冷水洗，那的洗的多累啊！有的早餐店，洗碗机一直在动，热气腾腾的，就算你路过那，你都感觉出一层汗。有的后厨，在地下室，见不到太阳，面无血色，你都以为你贫血了！我听陆然絮絮叨叨的说着，看她把酒一杯一杯倒进嘴里，再醉倒于桌子上。

陆然说的，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陆然在大学，接触了更广阔的圈子，有了不一样的目标。

画精致的装，穿昂贵的衣服，去奢侈的地方，和陆妈妈撒谎，花钱如流水，攀比，虚度时光  ……

后来，大学毕业，陆然在生活的窘迫下清醒了过来，浪子回头。索性她脑子灵活，从底层做起，有房有车，日子也算要过得不温不火。

后来，陆然带陆妈妈旅游了几个景点。陆然还打算以后有时间带陆妈妈回老家，可陆妈妈却得了老年痴呆。

“你见我家然然了吗？”

“妈，我就是然然啊！”

“我家然然没你这么大。我家然然不仅学习好，而且还懂礼貌，体贴人。”

“不说了，然然快放学了，我得去做饭了。”

陆然也就一步一步跟在走路缓慢的陆妈妈后面，向家的方向。夕阳西沉，余晖拖着两人的身影。

陆然恍若忆起小时候有人嘲笑她的身世，说她是抱养的，陆妈妈跑去那一家，连小孩带大人足足骂了一个多小时。完毕之后，也是在这种景色中，陆妈妈牵着陆然的手，带着夕阳的色彩，回家。

陆然也想陆妈妈再牵牵自己，像以前一样，可她想要伸出的手，却在将触碰的一刹那缩回。她怕陆妈妈那陌生的表情与快速收手的动作。

陆妈妈叫陆然小姑娘。

“小姑娘，谢谢你啊！等我掌柜的回来，让他给你做红烧肉。你来看看我们陆然的奖状吧，满满的都是，我们然然学习好吧！”

“好！”陆然听见自己干涩的音色。

“是的是的！”陆妈妈笑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陆妈妈的葬礼上，陆然面无表情，机械压抑。却在所有事情结束后，喝的酩酊大醉，哭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我留下钥匙，转身离开。嗯，没错，继续回老家看我爸妈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