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拔牙记

我觉得我在拔牙这件事情上面，完美发挥了拖延症的精神，从智齿开始疼痛难忍到拔掉整整过了一年时间，期间无数次说要拔牙，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搁浅了。

过年在家的某一天晚上，又开始疼了起来。

疼到什么程度呢？

左边太阳穴也开始突突地疼，忍不住哼哼唧唧，这次足足疼了一夜，没有止痛药可吃，凌晨五点才睡意朦胧。

暗暗发誓，不拔不是人。

抓住假期的尾巴，拍了牙片。

结果又拖到了三月下旬。

这次下定决心要拔掉，是因为我发现我的门牙，包括下排牙齿，被智齿挤变形了，变形了，形了，了。

而且吃饭说话也本能的不敢用力，尤其说话的时候，本来发z的音，也都被发成了zh，为了不让舌头碰到门牙，于是常常feng发成了hong，关键时刻掉链子，公开课上更层出不穷的说错。

逢人便说，唉，我最近牙口不好……

矫情的旁人受不了，直劝我，你赶紧去拔牙吧……

周末去了医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翻开我的嘴巴说了句，我的天…然后又补充道，你这个要住院拔。

问了我具体情况，建议我下周四来拔，周四周五请两天假，加上周末两天，应该不会耽误周一上班。

身边的人都说拔牙是小事，不需要住院，但是医生却这样建议，吓了我一跳。

从医院出来，心情沉重得跟得了绝症似得。

于是，跟领导请了两天假，又通知了我妈。

当天起了个大早，谨遵医嘱，吃了顿饱饭。

先挂号，去了口腔科，一边等我妈来，一边等着护士叫号。

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发慌，头晕，想着我妈怎么还不来，一定要比护士先来啊。

幸好，我妈赶在了护士前面来。

进去以后，两个男医生在，我把就诊卡递给戴眼镜的医生，旁边戴着口罩的医生拿走我的牙片，让我叫我妈进来一下，说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情况。

什么有可能拔的时候，智齿会断在里面，这种情况的话选择把断掉的部分包在里面，口腔会自动吸收；什么整颗拔掉的话，它旁边的牙齿没有依靠，很可能也会松动，如果松动，就顺便把它也拔了；还有什么下排牙齿连接下颌骨神经，有可能出现永久性的下嘴唇麻痹…虽然这种情况不多，但总有人会中奖…仿佛我中奖成了既定事实。

越说我越害怕，这都是什么啊，故意吓我吗？

心里的大石头一个劲儿的往下砸，那我是拔还是不拔了？

我妈跟医生问了些情况，说如果不拔会怎样，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开口说话了，他对戴口罩的年轻医生说，你过来，让他们几个使劲儿聊balabala…

我听了这话，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特别生气，但是又嘴笨怼不回去，事后才反应过来，骂了他一通。

一点都不尊重人，态度太差了，和上次遇到的中年女医生截然相反。

戴口罩的医生拿了份拔牙同意书，让我们签字，听了那番骇人听闻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会儿跟着我妈出去了。

我们在门口踌躇了半天，下不了决定，后来给姐夫打了个电话，问他上次的方医生在不在，他说，上午方医生去做手术了，下午有时间。

那就等下午再来。

两点钟到医院，三点钟还不见方医生的人影，我坐在口腔科门口，死死盯着大门，每进来一个人，便失望一下。

正失落之际，余光看到一片白，以为他来了，一抬头是姐夫，给我拿了三瓶麻药，叮嘱我把药给方医生，然后就走了，我双手接过药，仔细研究了一会麻药的学名，肾上腺素×××，盐酸××，看不懂…

拔牙记

低头把玩手里的药，就看见一个白大褂走过去，下意识叫了声，方医生。

白大褂头戴蓝色花纹头巾，一次性口罩，毫无表情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

我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想，是他吗？

凭我对人脸过目不忘的功力，我应该不会认错啊，但此刻忍不住怀疑起来，毕竟头巾和口罩足够把人隐藏起来，更何况见过一面也是一年以前了。

走到一半，还是不确定，路过休息室门口，跟我妈打岔，说刚才姐夫拿了麻药过来，刚才门口走过一个人，我喊他他不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医生。

然后就听见，蓝色头巾在就诊室门口自言自语说，唉，刚才跟着我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我才悻悻走过去，进了门诊，把药拿给他，我妈也进来了，他拿着牙片观察了好一会儿，此时我心里忐忑不安，想着不会又跟上午一样，告诉我哪哪不好，会出现啥风险吧。

只听见他轻叹一声，问了些基本情况，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准备拔牙了。

终于没有再吓我了，看着医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的大石头暂且可以放一放了。

我记得一周以前，同事知道我要去拔牙，问我，有心理准备吗？

我说，有啥需要准备的，我都盼一年了，现在就想把它拔掉就完事了。

现在我只想说，too yong too simple啊！

躺在椅子上，灯光照过来，眼前映出医生的整颗头，准备给我打麻药了，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不一会儿，明显感觉牙龈整个木了，舌头也开始变得麻麻地。

好奇怪的感觉啊，我以前是从来没有打过麻药的，这算是第一次正经意义上的小手术了。

开拔之前，医生还非常细心的给我清理了牙缝里中午吃饭塞进去的肉…真的很佩服医生的接受能力和心理素质啊。

嘴巴张大，再张大，他用手再帮忙掰得更大，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嘴可能从此就长成那样了，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他一开始是用类似刀片的工具把我的牙龈割开，然后拿机器磨，最后，各种工具，轮番上场。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全程双手抱成拳，紧绷着不松，越害怕，眼瞪得越大，死死盯着医生的口罩，不断安抚自己，一定要相信医生，一定要相信医生。

下面的智齿是横着长得，有点难拔，他费了不少劲儿，锤子也用上了，他让我左手握拳扶着下巴，就听见哐当哐当的碰撞声，响彻整个脑壳儿…

旁边来了个女护士，医生一手负责帮我掰嘴，扶下巴，另外一只手扶着锤子，女护士负责锤，配合的天衣无缝。

换了各种方向锤，然后用凿子往外掘，我能感觉到牙齿从中间裂开，想象着这颗牙如何倔强，如何稳如磐石。

麻药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隔绝了你的疼痛感，同时，你又能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次的接触，不管是割，锤，凿，也都不是毫无知觉的。

整个过程中，我都在想，如果麻药失效了怎么办？

新闻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我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怕得要死。

中间清洗口腔的时候，一不小心连水带血的喝了下去，后来被同事调侃肥水不流外人田[捂脸]

下面那颗拔出来以后，开始拔上面的，又是一针麻药下去。

上面这颗经常性的发炎，医生说已经发黑了，而且拔的很快，可以说是他直接用手掰下来的，我能感觉到，他使了很大力气，使劲往下压，甚至有一点儿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给人一种既暴力又血腥的感觉。

他抱住我的头，好像武侠片里，杀人不见血的高手，咔嚓一声，随手就能把无名小卒的头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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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杀的是一颗磨人的智齿。

上下两颗都顺利拔出来了，听从医生嘱咐，买了瓶冰冻矿泉水敷脸，幸好脸没怎么肿，以为麻药过去会很疼，睡觉之前吃了一粒布洛芬，结果，一觉睡到自然醒，真的不疼，就是一直在出血搞得人很烦，一会儿吐一口，一会儿吐一口，我觉得我一晚上把一年的口水都吐完了，废了整整一包抽纸。

现在回想起当时拔牙的场景，还是有点害怕，虽然不疼，但是身心都在煎熬，甚至有点儿心理阴影。

想一想，右边的还没拔呢，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