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伙子你过来，”下午两点钟，一个穿黑外套的女人在超市冷藏区叫道。她的一头短卷发虽然染得漆黑，但可以看出她已经六十多岁。她推着一辆购物车，右肩上挂着一只中等大小的灰色皮包。口罩和卷发盖住了她的大部分脸。
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瘦服务员走过来。他至多二十岁，长得不算好看，但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让人羡慕。还没等他开口，女人接着问：
“这里的东西都打折吗？”她指着一旁的货架问。那只货架边沿贴着显眼的黄色胶带，写满“打折区”。
这时三个背书包的女学生正兴奋地围着货架一角，交流打折价格。
“有的打折有的不打折。”服务员怯生生地回答。
“这个牛奶打折吗？”女人拿起购物车里一大瓶牛奶往他面前递。购物车里还放着四五个一样大的瓶子。
“不打折。”服务员小声说。
“不打折为什么放这里？我问你，不打折为什么放这里？”女人字正腔圆地质问。
服务员只顾摸索手里的牛奶瓶，说不出话。几个女学生已经选好东西走远了。
“不打折为什么放这里？你告诉我，不打折为什么放这里？这里明明写的是打折区，你放这里的东西为什么不打折？”女人说着有点激动。
“这些是要打折的，但不是现在打折。”服务员小声说。
“不是现在打折，什么时候打折？”
“五点以后打折。”
“五点以后打折，你告诉我五点以后打折，对我有什么意义？不打折为什么放在这里？”
“哎，我跟你讲不清。”服务员泄气地说。
“明明写的打折区，商品却不打折。你们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服务员更小声了。
“你为什么不打折的东西也放这里？你告诉我哪些打折，啊，你告诉我。这个，”女人指指服务员手里的牛奶，“还有这些，”她又指指购物车里的几瓶，“你都给我放回去。”
服务员把瓶子摆回去。
“你告诉我哪些打折。”
“贴了打折价签的才打折。”
“我管你打不打折，不打折为什么放在这里？我跟你费什么话，你这花了我多久时间了？”女人高声说，仍是字正腔圆，带着点不屑，像在说，问我一年级的数学题，你就是不长眼睛。
“这个牛奶打不打折？”女人又问。服务员正将一瓶酸奶放到背后另一个货架上。
“这个不打折。”
“不打折，你告诉我不打折，啊？这个到底打不打折！打不打折！打不打折！”女人有点激动，手指用力点着货架边上贴的价签，像是在戳某个人的额头。
“这个，”服务员慌乱地回答，“这个是这个，这个不一样。”
“你告诉我打不打折，打不打折！”女人厉声道。
“这个打折和那个不一样，那个是半价，这个打的少。”服务员唉丧着脸说。
“你们经理呢，带我找你们经理去。”
女人推着车，往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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