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凉了

清明节前后,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偶然的机会看到贾平凹的《祭父》，我酷爱散文，诗集和传记，相比贾平凹，我更偏爱三毛，毕淑敏和张爱玲，记得读书时期老师为了考试，只再度强调了“凹”的读音和简单的作者介绍，所以了解不多。都说开卷有益，太多因素导致我在“开卷”这件事上止步不前，读了《祭父》，触动心田接又读了贾先生的《父亲》。

我的父亲很平凡，我的文笔有限。我的父亲不同于贾先生的父亲，因为情感相同又极其热爱，所以想效仿和学习，用文字歌颂怀念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做建筑工程设计的，他是个聪明敏锐，智商情商都极高，长相俊秀，皮肤白皙，为爱生死，接近完美的男性，这些是听长辈描述的。未满9月母亲因心脏病复发早亡，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影响并摧毁了父亲的人生。也改变着整个家庭的命运。

8岁以前，“父母”，是个称呼，是个虚无空洞的名号，我不记得父母的样貌，就连背影都不曾记得，他们像是嫌疑人犯案潜逃，从未出现，不留一丝痕迹。9岁那年，初步有了对世界的认知和判断，知道母亲已逝。那年父亲开始在我的世界开始走动，只是不像父亲，更像个客人，一年来一两次，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礼物，然后让我叫他父亲，交集太少感情生分，所以潜意识世界里拥有的还是爷爷奶奶和两个姐姐。12岁升初中那年，父亲开始彻底走进我的小世界，依稀记得，那日，正值三伏，天气燥热。父亲回来了，是躺着回来的，说是酗酒摔伤了，回来养病，爷爷奶奶对父亲的溺爱和包容程度我还没有深刻的概念和感知。那时候内心极其恐惧和厌恶，因为他又给我视之如命的爷爷奶奶添增紧张和烦恼。我只觉得他是麻烦。伤势好转后，父亲外出一次（父亲当时生意做的很好，小时候家境优渥），再次回来就再也没走，没人知道在此之间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父亲内心承载了多少，只是被告知，说是患了脑神经的疾病，什么癫痫+重度抑郁+中度精神病。从此，各处寻医问药名，每天回去还没进门就闻到浓烈的中药味，日子慢慢变得煎熬。他脾气暴躁，经常和爷爷奶奶争吵，摔东西，到处惹事得罪人，爷爷奶奶跟在后边帮忙擦屁股。我爷爷很喜欢狗，他却经常打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我家那条最乖的小黑看到他就低头向后躲，爷爷眼睛湿湿的，疼在心里，拿他没办法，家里不知道多少水壶，餐具被摔碎，碎了买，买了再摔，恶性循环着......我恼怒，我愤懑，我不能理解能这样对待自己年过花甲倾其所有的父母，（果真，娇儿无孝子）我和他理论，也会经常被打骂，爷爷说的最多也是能最快平复的一句“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父亲”。话音落下，低头不语，从面部狰狞到面无表情再到和颜悦色，周边近邻对他的负面评价，指责和蔑视，总会不经意的钻进自己耳朵，或者血浓于水，或者“他是你的父亲”每当听到，心里有丝疼痛感传到脑神经，久久不能褪去。

日复一日，小黑年纪大了，生病死了，时间很快，后来姐姐工作离开家，我也读了重点高中，一月回去一次，那时候他自己搬去和母亲结婚的老房子里，都落个清净和安宁，那个院子起初长满杂草，后期居住有了人气，才有点家的样子，我还是和爷爷奶奶同住，好在距离不远，可以照顾的到，做好吃的就会送去，只要我在家，就我送，一是年轻比较灵便不再劳烦爷爷奶奶，二是爷爷在教导我，无论父亲对我如何，做过什么，都要孝顺。在高考前那个新年爷爷生病住院，我权衡利弊后决定放弃了高考，后来我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对于父亲，付出最多的是爷爷奶奶，有人说是人生下来就是讨债的，一点没错，一切因果终见分晓。这点作为女儿内心歉疚，在海南的第二年爷爷去世，在爷爷离世后的一年里，更多指责，说爷爷是被他气死，因为照顾他累死的，什么样的传言都有。他内心的煎熬和压力不敢想象，也体会不到。毕竟没有同等遭遇没有资格讲感同身受。

爷爷离世第二年，父亲突然去世。

我记得姑妈和姐姐电话我，父亲生病住院，让我转钱，大姐说没有，一个结婚5年的人怎么可能连区区几千块也拿不出来，转了就住院了，虽然如愿住院，但是没住几天，二姐每天给我视频，姑妈叔叔也打给我，说已经好转，可以出院，我明白，距离和金钱的重要性， 张爱玲谈论金钱，“我喜欢钱，因为我没有吃过钱的苦，我只知道钱的好处，不知道它的坏处”。我很认同，因为我也没有吃过钱的苦。姐姐电话讲父亲那天出院后晚餐吃了很多，饮食一切正常，身体已经无恙。家人全都认为无碍，现实给无凭无据的猜想狠狠打了一记响亮耳光。第二天，也就是父亲去世那日，本以为一切都好的我，早上早早起床，去馆里上课，上课回来，谈了6年的男友在和别的女生聊骚被我无意发现，并无争吵，平静的出奇。神情冷静内心慌乱中的我，不小心打碎的那个杯子是我得知父亲离世后，胡乱归因给我的信号。潦草收局后继续赶回馆里上课，一切照旧，傍晚课程结束回家后，直到接到那通电话，姑妈抑制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抽泣，带着哭腔说:“快回来，你爸快不行了!”大脑停止运转，等我回过神电话里只留下“嘟嘟嘟......”显然，已经挂断。下一秒，叔叔给我电话：“妮儿，你爸凉了。快回来。”“凉了”这两个字像是一个高分贝的噪音播放器在我耳边开了最大音量，刺耳。放声痛哭，10分钟左右理智强行唤醒冲昏的头，请假馆里并不批准，课程排好临时代课老师没那么快找到。

辞职后，那一晚没有停，也不敢停，习俗规定：死者父母若有一方尚在，不可停尸3日，第二天必须下葬出丧。时间太晚，已经买不到直达的机票，从海口转三亚，三亚飞北京，北京高铁到济南，济南到聊城，终于在中午12点前到达。到了胡同口，看到了带孝帽的平辈亲戚，我才知道一切是真的，同《祭父》文中一样我来的太迟太迟，应是更迟。不同的是我更遗憾，我没能前一天赶到，守灵的那一夜我不在。看“热闹”的近邻说：闺女可算赶到了”我飞奔到灵堂前，父亲安睡在灵床，那时还有半个月就进三伏，很热，用的冰棺，高高的枕头，脸上遮着阴阳布，人很脆弱，却很安详，几时这样削瘦，和爷爷异常的相似，一样的瘦骨嶙峋，一样的颧骨和眉眼。下葬时和母亲合葬，听父亲生前讲过和母亲的约定，20年后就相聚，让母亲等他，父母忌日同一天，后来听姑妈和姐姐说在医院父亲叫母亲的名字，被老辈人说的很邪乎，我之前是唯物主义者，后来有点唯心。

父亲让我相信爱情，无论以后会经历什么。去年杨钰莹复出出现各类综艺节目，重回观众视野，忽然想起父亲生前说，我出生那年玉女杨钰莹正红，他喜欢她的天籁之声，也迷恋她那如同初恋般的脸和甜美的笑，她希望我能像她一样，能有天籁的嗓音，所以取名为“莹”，我姑妈说我和母亲名字同音是母亲死后改的名字，是因为爱情，讽刺的是长大后我非但没有天籁之音，反而连唱歌都五音不全，我没有初恋般的脸，更没有甜美的笑，我性格刚直，不是眉头紧皱，就是笑的前俯后仰，牙龈外露不修边幅，像投错了胎的男孩儿。父亲对我并不疼爱有加，很多东西都不如愿，只是后来这两年，经历了太多，明白了她生前谩骂我时讲的那些话，原来是在理的。也越来月理解他的无奈和20年的煎熬。

我的父亲只活了48岁，20岁结婚，20年煎熬，最开心美好的是婚姻的这中间8年，还是他未婚前的20年，只有他有答案，不过那8年我敢肯定的是，那是属于他的人生芳华。人生一半痛苦一半快乐，只是不同的是别人是悲喜交加，，父亲悲与喜分离的太清楚

我一直知道这个世界，生老病死，充满着各种无法预知的事情，但我从未想过，我有戏剧般的人生前奏，更从未想过在普通平凡的人生里会有那么多机会能够体会到这种手足无措的慌乱和撕心裂肺剜肉似的痛苦，可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做不到旁观者那般的云淡风轻，无关痛痒。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内心很不安宁，父亲离世后的两个月，我查了太多关于尸体火化的视频，尸体的变化等。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也有不专业人世说世间分为六界：神界，魔界，仙界，妖界，人界，鬼界。不管怎样我相信世界有和我们在不同纬度的平行时空存在，我相信在那个时空里，我们在一起。

现在我开始学着唱歌，眉心舒展，爱笑，父亲的离世没有让我丧失我的斗志和对这个大千世界美好事物的探索，笑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