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稞

天绷着脸，预报说有雨，可就是不下。上次一场急雨之后，接下这七八天没有下雨，地皮有点干，干得僵出一层硬壳，玉米苗就在那硬壳下往外拱。有力量的拱出来，劲小的就憋在里面。根还在用力，苗却没有出路，无奈头就向下使劲，叶子卷曲挺长还是钻不出来，时间长了小苗就黄了，就烂掉了，地里就缺苗了。

邻居老头拿着播种器咯噔咯噔在地里补苗，就问他现在补苗还行吗？已经出的苗有一寸多高，这一茬再出来，不会受欺负吧？老头就说，缺一两埯的不用补，补在中间得不到光争不到肥，也是受气，但是一连缺几棵的就要补了。就按照老头的说法，也找来种子，进地找缺苗的地方。

一样的种下去，为什么有的苗那么壮，有的却出不来？说到底还是种子的原因。种子好，芽发的壮实，很轻易就出来了，而那些瘪瘪瞎瞎的小种子，混在好种子一起，现在又都是用播种器，人不能在下种时有所筛选，就一股脑儿的全部种到地里。这样就有的出，有的不出，弄得小苗参差不齐。这也怪不得谁，生产种子的，一棒种子不可能给你掐头去尾留中间，有大有小有形不正的很自然。

我要补的种子是小青稞，不是种子商店买的，是从一户农家讨要的。他有一片地和别的地不搭界，自己独立，他就在那块地里种了这种小青稞。小青稞年年种，年年留种子，这种子还没有和别的品种串粉，就是很纯的小青稞。小青稞是有历史的传统品种，农户不种，嫌它粒薄产量低，现在都买各种产量高的新品种。现在的新品种都和化肥是好搭档，下种的同时施口肥，小苗一出土绿的发黑。我种这样的种子没有用化肥，小苗就很不满意，出来时瘦小不说，还有些发黄，直到长到一定程度，根系能够吸收到农家肥了，它才一天天茁壮起来。

我一见到那个小青稞就喜欢了，它让我想起以前的玉米。小青稞结出的玉米粒发亮偏红，玉米芯颜色发浅，有的还是白色的。常听人说白色玉米芯的玉米好吃，但我买来种子种下后，收获的所有玉米都是红芯，所以见到这小青稞爱不释手，就要了几棒回来。

小青稞磨出米渣熬出粥，有浓香的玉米味儿。小时在奶奶家，奶奶用大铁锅熬玉米粥，用的就是这种玉米。我在灶堂边烧火，奶奶一边用勺子搅着直咕嘟的玉米粥，一边说着黏黏再焐，让我继续添柴。黏黏再焐，是熬玉米粥的绝窍，一个劲的猛火烧煮不行，汤有点稠意，米粒还是硬的；煮不到时间就焐也不行，那粥喝到嘴里，软绵绵的没有米香。煮沸到一定程度再用余火焐上一阵，那玉米粥又烂乎又黏稠，盛到碗里放置一会儿，上面就结一层油状的皮儿，奶奶说它是玉米油。那样的粥即使没有什么下饭的好菜，几根咸萝卜条也能让人吃得意犹未尽。难怪那年月一年到头玉米当家，人们还是百吃不厌，吃得个个身强体健，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光泽。

有了这个小青稞，明年就不用出去买种了。我也在山坡上僻出一块地方，单独种它，让它在我这里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