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风里裹着麦子灌浆的甜香,像是时光打翻了蜜罐,连空气都变得浓稠。清晨推开窗,沾着露水的麻雀扑棱棱掠过屋檐,瓦当上的青苔又厚了些,倒比新漆的栏杆更有生机。
村口的老槐树撑开绿伞,筛下满地铜钱大小的光斑。阿婆挎着竹篮走过,篮里的枇杷黄得透亮,叶子还带着晨雾。她总爱说“小满枇杷半坡黄”,那腔调慢悠悠的,像极了巷尾茶馆里紫砂壶飘出的茶香。隔壁张家的竹匾铺满新割的艾草,晾晒时总要和邻家姑娘的蓝花布裙摆撞个满怀,染得风里都是药草混着皂角的气息。
午后的蝉鸣还没起势,老井边倒是热闹起来。孩子们蹲在青石板上,用瓦片舀井水漂小纸船,看它载着花瓣晃晃悠悠漂向远方。卖麦芽糖的老汉摇着铜铃路过,糖丝在阳光下拉出金丝,引得孩子们举着铜板追出好远。我坐在门槛上剥蚕豆,嫩生生的豆粒滚进青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恍惚间竟与儿时祖母摇的拨浪鼓重叠。
暮色四合时,蛙声从稻田深处漫上来。站在田埂望去,青绿的稻浪间,农人弯腰的剪影与夕阳构成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裹着新麦馒头的香气。突然懂得,小满的妙处正在这“未满”,像枝头将熟未熟的梅子,留着三分期待,七分从容,恰如人生最温润的模样——既有收获的欣喜,又怀揣向上的希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