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葵
第四章·友谊是茅草根味儿的
寄人篱下,林安笙更会察言观色了。她喊秦素娥秦姨,手脚麻利的帮着洗衣服、择菜,倒也哄得秦素娥不讨厌这个丫头,更何况,她还是她的“摇钱树”。那个她喊“爸爸”的人,也偷偷给她零花钱。更不必说爷爷了,更是疼惜她。
她在这平淡的岁月里,抱着微茫的希翼兀自成长,出落的俞发沉静内敛,“脸上时常有笑容,眉头里锁的都是悲伤。”这是后来,她的中学语文老师陆觉民对她的评价。
卓灼和申小年,是她在申家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
自打亲眼目睹卓灼挨打事件之后,林安笙就总能看到卓灼耷拉着脑袋揉着屁股可怜兮兮的出现在她面前。全然没有了打架时的阴狠和被父亲揍屁股时的一身傲骨。
他身上有小兽的气息,很危险的动物性。还没开始发育,个子小小的,打起架来,竟亡命徒一样。
隔三差五,就有别家家长上门来告状,为这,卓灼没少挨他爸的打。挨打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让他头疼的,是事后林安笙那张生气的脸。
“不疼,疼的话我早跑了。”
“真不是因为他说你,我才打他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林安笙坐在一个小河边,泄气似的用力拿刷子刷着一双鞋,并不回应卓灼半句。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以后不打架了。”
”你再打架,学校真的会开除你的!“林安笙板着一张小大人的脸。
“姐,姐,我错了,我都喊你姐了,再打架我就是小狗,好不好?”说着还不要脸的扯了扯林安笙的衣角,生涩的使用着不知从哪里学到的撒娇把式。
林安笙这才被逗笑,但还是严肃的跟他讲以后不许再打架,否则一辈子都不理他了。
小时候总爱用一辈子来做保证。仿佛眼前这个小人儿,无论生气还是开心,都笃定会和他有一辈子的瓜葛。
从7岁时,第一次看到林安笙那张怯怯的脸,少年卓灼的那些英雄梦想似乎都有了模糊的形状,那些少年的尖锐也被她的眼神泡的软软的。他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只是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村里不乏一些调皮的男孩说她“你妈跟男人跑了,不要你了”,林安笙用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冷淡处理,可是卓灼不一样,听见一次打一次,眼神阴鹜,出手凶狠,卓灼成为村里打架数一的人,谁都知道,卓家的二小子不能惹。一些老人还神神叨叨的说:“这孩子头上有反骨,以后是会出大事儿的!”劝诫自己家里的小辈儿离他远点儿。
慢慢的,身边没有人敢惹林安笙了,都知道,她身边有个能打的卓灼,而能打的卓灼身边也只剩一个人畜无害的林安笙。
卓灼用优秀的武力值,为林安笙建了一个防火墙。不仅防住了坏孩子的流言蜚语,也防住了其他同龄人的橄榄枝。村里没人和他俩玩,俩人就时常嚼着茅草根,在沟帮上呆坐一下午。
申小年是被同龄孩子抛弃的另外一个小可怜,倒不是她也很能打,而是她常常要照看那个小她5岁的弟弟,身边跟着一个鼻涕虫,自然也不招同龄人喜欢。
所以当申小年牵着弟弟的手,遇到在沟帮上嚼着茅草根思考人生的卓灼和林安笙时,便感觉找到了组织。
组织里的卓灼,看起来面目不善,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但另外一个白净的女孩,看起来就好相处很多,于是她发挥她出色的社交能力,坐到林安笙旁边,带着讨好的笑容问,“好吃嘛,能不能加我一个?”
三人的友谊就在这些嚼茅草根的时光里迅速发酵。有时,林安笙也给他们讲城市里的故事,比村里最高的树还要高的楼,彩虹颜色的酒,绕着柱子跳舞的女人,每每,申小年都听得如痴如醉。
山后面才不是山,山后面是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卓灼不像申小年一样,他对这些故事不感兴趣,他只对林安笙感兴趣。讲这些故事时的林安笙,有一些忧伤。所以当申小年摇着胳膊请林安笙再讲一个的时候,卓灼抓起林安笙的胳膊就跑,清冽的山风灌进他们的衣服里,也灌进他们的胸腔里,卓灼额前的头发被吹得向后抿着,这时,他又像一只山间的小兽了。
他们奔跑,日子和悲伤飞驰而过。
等到林安笙大口喘气,再也迈不动脚步,求卓灼停下来时,申小年已经被甩得很远很远。他们并排躺在地上,不远处的地方,有几个小孩,在笑笑闹闹地用竹扫帚捕蜻蜓。
申小年吭哧吭哧地追上他们,先骂几句卓灼,像是骂棉花一样得不到什么回应,便百无聊赖得也躺在地上,阳光晃在他们起伏的胸膛上。
“好想快快长大啊!”
也不知多久,申小年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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