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梵尘19原创
每天下班我都会穿过一条五十多米的小巷。
站在巷子的入口张望,首先你一眼就能看见一棵高出屋檐的枣树。每年临近初夏,枣树长出嫩绿的叶,在日渐繁茂的叶子中开出一种细小的米白色小花。一旁经过还散发一股淡淡的香气。碗口粗的枣树沿北侧墙根而生,朝阳的南面一侧的叶子和树冠显得格外繁茂,低眉颔首似得,注视着从巷子里经过的人们。
巷子里共住了七户人家。
最一开始的三户是老房经过改造,独立留出来的租房并排在一起。白天几乎没人,只有到了晚上,奔忙了一天的外乡人,才会回到出租房休息。这三户平日也都大门紧闭,只有天黑了才会看见从窗口射出一束亮光。
后面四户是这里的老住户。
每一户守着一扇大门。大门内是一个独立小院。经过户主一番改造,小院变成隔段的弄堂,向外出租三五间,每月就是一笔收入。
人们有一个名字,用来恰当的形容这种居住形式。这个名字叫城中村。
其实这里是城市改建的待拆迁的尾段。是新旧更替阶段中一种现象。
一些老住户不得不面临告别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和老地方的境地。对于他们而言,这种环境的更迭更多是在心灵层面带去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流失。有些人很恋旧,无论对人还是物。即便拥有一笔拆迁款,也无法弥补这种更迭带去的变化。这意味着曾经的固守都将化为泡影。
对这里而言我应该属于外来人。
房东是个很热情的老太太,我这个人就比较恋旧。日日在这里生活,对周围一切也逐渐熟悉了。熟悉之后,就会有种安定的感觉,这种安定会让人产生依赖之情。
住了三年,也没有搬走。
一直听说要拆迁,可一直没有拆迁的动静。
于是就继续安定的住下来。
一年,两年,三年,转眼间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的开始。
有天下班像往常一样经过这条深深小巷,时值初夏,这条巷子里一户人家,又一次将室内闷了一冬的花植全摆到大门外的台阶下和左右空出来的墙根下。而且仔细观看竟然比往年更加繁茂和多出许多花草绿植。
有几棵植物我居然认得,觉得眼熟。比如那棵曾经巴掌大的芭蕉叶,看上去更加挺拔有力,叶盘也已长到锅口那么大。再比如一株盆栽的火石榴。比往年高出一大截。还有那些不知名的新添的小花小叶,有一些才刚刚孕育出新苗。那些土盆瓦罐,密密麻麻将他家门口左右围满,整个巷子就只有这一家门口摆满了或长势茂盛或新培育的花草绿植。
整体来看,这户人家门口的绿植照往年更加茂密,绿意浓厚了许多。他家门口有一道三五个石阶高的台阶,门廊台阶上有一米多宽的空地,时常看见一只棕白相间的花狗,老眼昏花行动不便地卧在门口。
那只狗叫多多。
忽然想起有一年的下午闲来没事,在他家门口逗留逗狗的景象。想起它的主人曾讲起有关它的一段事迹。
因为这只狗的年龄大了,而且它老爱冲经过的人叫唤,对在这户人家的租户产生影响,所以狗的主人就打算把它带到大老远的地方丢弃。
他们开车把狗带到几公里以外(具体多远,记不清,只记得言语中提个公里)然后就把它扔在那儿了。即便有不舍,也打算把它扔掉。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三天后,这只狗竟然浑身邋遢,神情憔悴,疲惫不堪的自己跑回来了。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打从那以后,那家主人就再也没有把它赶走念头。从那以后,那只老狗也变得安静了,只是默默守在那户人家门口,白天常看见卧在门口晒太阳。
有时下班经过,看见它我会下意识喊它一声多多。有时在巷子口遇见,我也会下意识喊声多多。偶尔手里有吃的会丢给它。它的反应总是淡定,慵懒,不紧不慢,有时甚至只是瞟一眼,或只是抬下头。它从没有主动,热情,凑上前,讨吃的,或者跟你亲昵。它可能真的老了,老的对一切事物失去探索的欲望,只想守着自己熟悉的老窝和熟悉的人,安度自己最后时光。
忽然就对这条默默走了三年的小巷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慨之情。
就好像平日里上下班无数次的经过,对这条巷子里存在的一切并没有多深的认识和感触,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及的感觉,可是忽然就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意识像被什么不期然击中,曾经在这条巷子里无意识的种种经过,一下子变得不再那样平板,无感,死气,而是变得立体丰富生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体验和转变太奇妙了。
我觉得这可能跟一个人的心灵成长的变化,和情感深度的体验有关。
还有跟生活中一些很美好的事物有关。更有可能跟,潜意识里意识到这些本就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美好事物终究会在时光中悄然消逝,无法挽留的心境体验有关。
那深深小巷。
有我途径的三年。
以及这三年里经历和体验到的点滴细碎的人事物。尽管它们小到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但却是只属于我生命里流进与流出的细碎与美好。
愿你也能感受到这份流淌进你生命里,实则存在却已被忽视的美好。
(全文完)
2019年5月24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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