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站酷玮玮儿作品,侵删
浓烈的油煎毛蛋的味道在我的嘴里散开,冲击着我一朵朵泛着记忆的味蕾。
我在那个城市边上的一条街上摆摊有三年了,每天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人们下班回家的肩头时,我骑上我的电动三轮改装的餐车,从租住的小屋子一路开到街上那个属于我的固定位置,支摊,点火,浇油,放蛋,那一颗颗胎死蛋中的长满了绒毛却无力冲开蛋壳死在蛋壳里的小鸡仔,仿佛每一天在床上惊慌睡醒的自己的一个个华丽而又虚妄的梦魇。
我闻着热油把细腻的绒毛娇嫩的鸡皮烧焦的香味,总有一种把自己煎熟了感觉,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摊位摆在我左侧的朱大常,每次看见我流泪,都会自豪地说:“刘老三,有些事情,你不能不信,就说咱俩这摊位,我的摊子就比你的摊子风水好,你看你动不动就被烟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流过眼泪,我这个位置啊,好的不得了,南北通透,鱼龙汇集,看看咱这腰包,鼓得很。”朱大常喜欢拍他的腰包,喜欢在我的面前炫耀他的摊子,他总说:“刘老三,好好干,总有一天你比我强。”
我不置可否。
我一直觉得朱大常就是那种傻乐型的人,他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他最大梦想就是能娶一个能干的老婆,生一个胖儿子。他为他的梦想每天起早贪黑,早上天不亮蹲在水塘边翻洗一根根装满猪屎的猪大肠,晚上蹲在摊子边吐着唾沫数着一张张沾满汗水油水以及猪屎残渣的钞票。他不怕猪屎的味道,他说,忙得时候,他一天顾不得洗手,洗完肠子,切片,串串,烧烤,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卖不出去的那几串烤串,他习惯与我分享,我也奉上我煎的毛蛋,他说:“可惜啊,你只是个穷摆摊的,不然你准是个五星酒店的厨子。毛蛋都能让你捯饬的这么好吃,有本事。”
我知道他会一天不洗手后,就没再吃过他的烤串,我有些嫌弃他,连他夸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这个饭桶,傻逼,吃过什么呀,猪屎放油锅里煎一下,你也觉得是人间美味。”
但表面上,我还是要笑的,我对每一个人都会笑,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当我不知道和别人沟通,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我就笑。笑起来的样子,如朱大常的所说,叫做“儒雅”。我也不知道满脑子肥肠猪屎的他,在哪里捡了这么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我呢。我得到这个词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对很多人闭嘴,选择微微一笑。
但我的笑,从不泛滥,我只是一笑,就那么嘴角往两边轻轻地一拉扯,就结束了。总要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就是那样一个接一个的夜晚,摆摊直至送完最后一个人,然后把卖不出去的东西吃完,然后收拾摊子,回家。
回想起来,那一天的时光,只有两个人蹲在地上,吃着烤串,吃着毛蛋,喝着散酒,听着朱大常满嘴哈喇子却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一天的见闻的时候,最开心,但开心往往是一半的,就好像我只吃我的毛蛋,不吃他的烤串一样,我的心情,总有一半不在哪里,那一半始终忧伤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
“下雨了吗?”朱大常抱着脑袋,抬头望着天。
我嘴里含着蓝色的线头,低头看朱大常被浇湿了的脸,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我的眼泪,顺着我嘴里蓝色的线头爬到了天上,恰在朱大常脑袋上方积了一块水云,积得太多,泼了他一脸。
“刘老三,你还能吃的动吗,换我吧,真是小瞧了你了,我不过吃掉了红色和橙色,你把黄色绿色青色蓝色都给吃了,你不觉得撑得慌吗?”朱大常拿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朝我喊,他是不甘心我吃得比他多。
我从嘴里掏出线头,想用衣角给他擦擦沾在上面的口水,被他一把夺过去,塞嘴里就疯吃起来。
“我操。”我大喊起来,我方才吃那带有油煎毛蛋味的颜色,脑子陷入回忆,没有留意周边的事物,可朱大常都在做什么,他该不会一眨眼不眨眼地只盯着我吃东西,连暴露在颜色褪去后,现出的活生生的一个大美女都没有在意吧。
那真是一个大美女,好大,大到一米八的我还没有她的绣花鞋高。因为实在太过高大,我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脚,看了一眼头,当我准备细细看去的时候,更是惊讶不已。
瞅见那双绣花鞋,我以为那会是一个身着霓裳羽衣或者凤冠霞帔的女子,哪怕是穿着旗袍呢,谁承想,那一双绣花鞋里,装了一双大脚后跟身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且不说牛仔热裤,露脐小背心,只说她的腿,她的腿呢?
牛仔热裤里遥遥望去是两瓣肥美的屁股,屁股下面空荡荡的,与那双绣花鞋保持着一双腿的距离。
大美女好像听见了我的叫喊,她蹲下身子,把头从朱大常还没吃完的颜色背后露了出来。
我看到的是一双浓妆艳抹的脸,烟熏妆,长睫毛,闪电美瞳,饱满丰腴的烈火红唇,还有白皙的耳垂上“滴啷当啷”地闪亮亮的耳坠子。我的口水在她俯身露出胸口那两坨鼓囊囊的肉山时不自禁地打湿了我满是胡茬的下巴。
“你俩还是找来了啊。”她一脸雀跃的神情。
“啊。”我吞掉喷涌不止的口水,擦了擦下巴,敷衍地答复,有些慌不择路地看向朱大常,那个呆子还踩着粉色的小板凳,一脸享受地仰着脸吃那些已经没有存在意义的颜色。
我愤愤地朝朱大常那边横着挪了两步,然后狠狠地一脚踹断了粉色小板凳的腿,朱大常“啪嚓”一下子摔在地上,张口叫骂我:“刘老三,你有病啊。”
我抬脚踢踢他的脸,示意他抬头看美女。他看着那么老大的一个美女,下巴一下子扯到了脚后跟。
“哈哈。”美女看着我俩的窘样,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