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催着黄姑家赶紧把父亲的丧事办了。
哥嫂、黄姑的意思是选个好日子,正在犯难之际。家里来了一位老人,老人是和父亲轮流值班的老王。老王急匆匆赶来,“咚”的一声跪下,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老哥,你这么急就走了咧,不是说好咱们要喝一杯的吗?”黄姑一听,立马拉住老王,打听出车祸那晚发生的事情。但老王象块木头,一句也不说,直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黄姑急了,把老王拉到一旁,忙问:“我爸那晚喝了多少酒?”老王直摇头,再问,还是摇头。
哽咽了好久,说道:“那晚我和你爸交班,你爸把我送到村部外面的公路,说了好些事情,然后分手,说好两人第二天白天去找村长办事,谁知道你爸竟然在过马路被大货车撞了……然后,我就打了村长电话,村里来人,村书记让我离开。太突然了,我……老王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很久,说道,你去值班室看看你爸的手机还在不在抽屉里,抽屉有锁,我和你爸每人有一个抽屉,用来放各自的东西。如果在的话,你拿给我。”
黄姑来不及和哥嫂商量,直接去了村部。值班室没有,老王好象到楼上去了。
一把锁锁住了抽屉,钥匙不知道放在哪里。
黄姑在枕头下面找了一遍,没有。
又在被子下面找了一遍,也没有。
四周没有父亲的衣服,破旧的壁柜里有半瓶酒,瓶口上面罩了一个小酒杯。黄姑看到酒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小时候总看到父亲醉酒,特别恨酒瓶,现在父亲又因为喝酒过马路送了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小时候不喜欢父亲,但近几年,父亲改变了许多,可能是家庭经济好了,也可能是她远走他乡,父亲对她的牵挂不比对哥哥少。黄姑还给父亲买了手机,教他视频,父亲爱听戏,她又教他学会手机里的录音机,录好听的戏。
父亲其实人很聪明,只是被酒耽误了。这几年,在村里和村长,书记打得火热,不比那些年轻人差。回家时,母亲也说过,现在不像从前了,以前动不动喝酒打人,现在喝得少,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黄姑想到这里,还是叹了口气。抬头拿起酒瓶准备扔到外面,却发现酒瓶下面压了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发票。发票已经有了折痕,而且有一处有裂口。但是上面字迹清晰,上面写着:大荒地占用费五千元。收款人是村部,交款人是王爱民,收款日期是二十年前。
王爱民就是老王。老王在二十年前在村里买地?
这时,老王进来了。看到黄姑手上的发票,拿了过来。
“唉,我老糊涂了,正准备拿发票去找村支书,结果却忘了自已放在值班室。
“手机呢,找到没有?”老王问。
“还没有。”黄姑说,黄姑思忖:“老王这么急着找手机,手面藏了什么秘密?”
老王说,我来找找看。老王到处翻了一遍,没有。
黄姑知道,父亲不习惯带手机,经常把手机放抽屉里面。但是手机不在抽屉,那晚是不是在身上呢?
父亲是被横撞的,如果带在身上,要不成了粉末,要不就被甩出去了,哪里能找到呢?
黄姑连忙回家。村里来了很多人,母亲哥嫂们在商量去殡仪馆尽早火化,让父亲入土为安。
黄姑来到母亲房间,定了定神。事情太多了,她一下子理不清头绪。
哥哥商量请个道士,为父亲超度后,第二天去火化。
道士念经前,母亲说:“他生前爱听戏,放一段戏吧。”
道士问:“什么戏?”
母亲来到房间,看见黄姑直楞楞坐在床沿,说:“把梳妆盒子打开,把你父亲手机拿来,那里面有他爱听的戏。看看哪段他最爱听,就放那一首。”
手机在家里?黄姑一惊,赶紧去梳妆盒去拿。
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发着黑幽幽的光。
黄姑打开录音机,一段黄梅戏腔飘了出来。“谁料皇榜中状元……”突然一段录音放了出来:“李县长,当年买地的时候,是三万元,现在卖给涂大钱开发,是一百万一亩。村里只能归还一万元,那多余的钱可以找涂大钱。”后面一阵杂音,大概是村里来人了,录音也断了。
黄姑愣了一下。拿了自已的手机将刚才那段录音录了下来,将父亲手机里面的删了。又找了一段黄梅戏的录音放给道士听。最后将手机归还到原处。
第二天,老王来到黄姑家,问手机的事情。黄姑直接拿了手机给老王。老王打开录音,听了一会,失望地叹了口气。
父亲安葬后,黄姑留下来准备去一趟大荒地。
母亲说,那块地现在已经变成商品房了,开发商是涂大钱。据说花了上千万买了那块地。
二十年前,生产队为了架电线,没钱。就通过村里卖了荒地。当时一共卖两亩地,卖给八个人。每亩一万元的价格。生产队除了留下架电线的钱外,其余的以家庭人口为单位,平分了那些钱。
这八个人里,有县里头脑的亲戚,也有村里的亲戚。唯独老王是个普通老百姓,当年他在村部干杂活,老村长生病,他前前后后照顾,老村长可怜他是个外地人,一直暂居在村里,就给他分了一块地,收了五千元。
二十年间,其余七个人,要么在大荒山建了房,要么重新划了地,只有老王和李县长一个远房侄子钱也没退,房子也没建。老王和老查现在都值班,老王和老查平时谈起来,愁得狠。
他想拿回五千块钱,但是村支书说,那块地已经不归村里管了,县里统一规划,当年卖地不算数。还钱要等村里打报告,等相关部门批复。
但是大荒地的老百姓都清楚,那块地早卖给了开发商,钱也分到村里了,村里老百姓也拿到了占用费。老王的钱却悬了空。
五年前,老王就开始打村里要钱,村里一拖再拖。无非是手续没有办妥,还要等。私底下,那些头头脑脑七大姑八大姨早就拿了钱回去了。
唉!老王也是可怜,一个外地人,为了这块地一直留在这里值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那笔钱。
黄姑清楚了事情大致经过。
黄姑找到老王,说:“我给你五千元,你把发票给我。”
老王回家拿了发票,递给黄姑。黄姑让他写了收条,告诉他,如果村里人问起来,就说你把那块地转给我了。老王答应了,准备接了工资,回老家。
黄姑说,“你别走呀,待几天再走。”
老王欲言又止。
在黄姑拿到发票的第二天,老王找上门来,拿了五千元要还给黄姑,并且想要回发票。说村长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拿钱。不麻烦你了。
黄姑放了一段录音,正是父亲手机那段录音。
老王一听,急了。
就听你父亲说过,他们拿的钱根本不是原来二十年前的价格,而是现在的地价还钱的。但是我没有证据,那天,你父亲说他手机里有录音,我想找你父亲要手机听,却没想到,你父亲当晚出了车祸。
我糊涂呀!老王垂头说道,你父亲当晚根本没喝酒,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的,就是说我的地钱的事。你父亲说他可以帮我多要点钱,我去村里找村长,村长说没有证据,说你父亲酒喝多了。本想你父亲提供录音,想不到结果他却出了车祸。
“没有喝酒?”黄姑如梦初醒。难怪村里催着早点办完丧事,怕我们知道根本没有喝酒;怕父亲帮老王要钱。如果没有喝酒,那么陪款根本不止十万块钱,这帮人,就这么糊弄老百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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