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可

5  余小可

初秋的天，灰蒙蒙的，整个世界显得那么苍凉。

十点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空气里弥漫着清凉微寒，大家开始缩手缩脚。

余小可定定的站在教学楼前，像被谁施了魔法。浅平头，头顶的头发稍长些，直冲冲的刺向天空，发梢上顶着晶莹剔透的雨滴，细细的，密密的，小头爸爸似的圆脸，粗而短的眉毛，眯成一条缝儿的小眼睛半睁着，鼓着腮帮，面带微微笑，笑容里透着几分傻气的天真，雨水滑过天真的脸。天蓝色的夏季短袖校服，双肩已经湿透，圆滚滚的油爆爆的小肚子怎么也收不住，索性皮球似的腆着，牛仔短裤包不住他屁股上的脂肪，他就那么前凸后翘的定在那里，抬头挺胸不收腹，双手紧贴裤缝线。

作为全校唯一一个特殊孩子，一个有着一米六的个头，一百五的块头，十四岁的饭头，和不太多的智头的孩子，在全校学生都在教室里，漫步书山遨游题海时，他用自己不受任何纪律约束的“特权”，站在教学楼前，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可可，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教室里，不然感冒了”，作为全校师生都认识的名人，路过的老师撑着伞，注视着他。“我在游泳。”他不动，谁叫他回教室他都不动。“我就爱游泳。”

余小可也有可爱的时候，下课的铃声还未响起，他已经从最后一排起身，甩着双手，踏着大步，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可可，还没有下课”老师的无奈只换回他一个鬼脸的笑容。等老师出了教室门，他像一堵墙立在老师面前“老师吃苹果，好甜的苹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塞到老师手里。下午又堵在老师面前“老师，我明天又给你带苹果。”

更多的时候，余小可是令人头痛的。上课坐不住，五分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出教室，在操场的某个地方玩。“老师，你们班可可今天又打我了”“老师，可可拿我的笔了”“老师，可可拿我的水果零食了”“老师，可可……”办公室里前来告状的学生络绎不绝，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大家一次次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原谅。

据说余小可也曾经脑袋灵光过。在一岁多的时候，也是一个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孩子，但那次突发高烧被没有文化的爷爷奶奶用土方法治疗延误病情，等爸爸妈妈风尘仆仆的从千里之外的打工地广州回来送去医院回来之后，他的脑袋就不灵光了。并且，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妈妈陪着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时时刻刻守着，守完了小学。妈妈带着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看了无数的儿科医生和心理医生，却收效甚微。他还是那样：大字不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甚至连拿和偷也区分不开。每次同学告状“老师，可可又偷我的笔”时，可可站在老师面前，总是一脸茫然“老师，我没笔了，就拿了一只。”

那天，余小可又拿了别班同学的钱，数额巨大，一百多。余小可妈妈站在走廊里，啪啪啪的耳光声夹着咆哮的女高音“叫你不准偷你还偷，你还偷……”昏暗的走廊里，母子二人的剪影分外孤独，嘶吼声也分外尖锐。

有人劝她把孩子送到特教学校，可独自抚养孩子的妈一则承受不起高额的费用，二则更担心孩子一人在异地的学习生活，只好将孩子送到家附近公办学校，虽然老师们也都很关照他，可惜……

余小可还在雨里，短衣短裤，半闭双眼，面上含笑，依旧抬头挺胸不收腹，双手紧贴裤缝线。

雨里，真的有他的游泳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