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风凉。
这个悬崖完全垂直,高度不可目测。峭壁垂面异常的光滑,岩层被打磨得细腻如艺术品。
肌肤暴露在严寒中,沐浴于黑暗。我那瘦弱而又赤裸着的身躯毫无美感,正接受着明月的洗礼,以及繁星的审判。他们是我体内流淌着的炽热的血液,在寒风中渗出肉体,在灵魂外燃烧。一丝不挂地被飞沙走石厮磨,让我渐生羞耻,但我爱看这胴体,它属于我,属于一个睿智而又冷静的大脑。唯独高度令我恐惧,俯瞰深渊时瞳孔不断的收缩、扩张——再强大的大脑也无法控制自己,吸入的空气在体内变成毒蛇,呼出的空气凝成一道墙,封锁了我。唯一闪烁着光明的双眼,木讷而谨慎打量对面悬崖的寂静,彼岸,投射给我此处一模一样的风景,就像是用铜版印刷术刻印出来的。
眼前,一个黑衣人,背对着我。对陌生人强烈的敌意让我邪恶并且异化,我猛地推了他的背一把,这背影就从我面前朝着深渊倒了下去,转瞬间就要从这万仞之上坠下深谷去了。等我反应过来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时——我大叫着,想要阻止这一悲剧的诞生。可是我的耳朵没有接收到任何声音,我的身体还是冷漠地一动不动。
而就在目送着他,或是她,离开我的视野时,我发现自己才是掉落悬崖的那一个。急速的下坠让我失声叫喊,我忏悔,我错了。这一刻我的喉咙中吐出了“毕达哥拉斯、孔子、柏拉图、笛卡尔、莱布尼茨、黑格尔、尼采”这一连串名字,震耳欲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喊出的那些名字的回声在峡谷间游荡,就像是为自己送上的镇魂曲。也不知坠落了多久,下落竟然不遵循万有引力定律,就像一片浮萍,飘着来到谷底。那儿站着一个人,在向我挥手,在呐喊,在蹦蹦跳跳。
啊,那就是我啊,那才是真正的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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