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渗入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时,林雪听见护士站传来细碎的议论。她对着更衣镜将领口又往上提了提,锁骨处的红疹在日光灯下像一串暗红色密码。
"林护士长,3床又在按呼叫铃了。"实习生探进半个身子,目光扫过她颈侧时突然噤声。林雪用指尖碰了碰发烫的皮肤,想起昨夜陈默调试新镜头时,取景框始终避开她裸露的肩膀。
CT室的门在身后闭合,许明远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医疗纠纷调解书在西装内袋发烫,患者家属的唾沫星子似乎还黏在镜片上。走廊尽头传来钢琴版的《月光》,他脚步一顿,苏晴总在周三下午给VIP病房演奏。
"许副院长。"药房的小夏抱着病历本擦肩而过,发梢掠过他手腕的刹那,消毒凝胶的酒精味突然变得浓烈。许明远望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想起二十岁那年在医学院实验室,苏晴白大褂领口别着的山茶花标本。
陈默在暗房冲洗第七卷胶片,显影液里的相纸正缓慢浮现轮廓。昨夜急诊室的通明灯火穿透窗帘,将林雪匆忙套上制服的身影拓印在红色安全灯里。他摸到工作台边缘的婚戒,金属圈沾着定影剂的刺鼻味道。上周在妇产科走廊撞见许明远时,那人无名指上的戒痕比自己的还要浅淡。
苏晴按下最后一个和弦,VIP病房的老先生已经睡着。落地窗映出她左手中指第二关节的茧,七年前许明远就是在琴房求婚的,那时他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解剖课用的骨锯。现在他西服内袋总露出调解书的边角,像某种溃烂的创口贴。
林雪推开值班室的门,月光在陈默的相机包上流淌。昨夜急诊手术的监护仪还在视网膜上跳动,她解开护士服领扣,红疹已经蔓延到蝴蝶骨。陈默的镜头盖滚落脚边,取景框里是她后颈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像撒了一把碎钻。
住院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许明远冲进手术室时,无影灯正将所有人的影子钉在墙上。他看见林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稳如机械,而监护仪上的波形正在坍缩。氧气面罩的雾气中,忽然浮现小夏耳后的朱砂痣,还有调解书上未干的血指印。
陈默在急诊科走廊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取景框里,林雪的白大褂下摆掠过抢救床金属栏杆,像折断的羽翼。暗袋里未冲洗的胶卷突然变得沉重——上周跟踪拍摄医疗纠纷当事人时,他镜头里曾出现许明远与小夏在安全通道交叠的身影。
苏晴的钢琴声在午夜响起,肖邦的《离别曲》穿透ICU的玻璃墙。许明远望着自己映在监护仪屏幕上的脸,忽然看清那道戒痕深处藏着解剖课第一具尸体胸口的缝合线。林雪的红疹在无菌服下灼烧,她想起七年前婚礼上陈默说要用胶片定格永恒,此刻却只听见相机快门在走廊尽头空转。
当第一缕晨光剖开雾霾时,两对夫妻在医疗垃圾处理站擦肩而过。陈默的胶片盒里躺着许明远与小夏的暧昧定格,许明远的调解书夹着陈默跟踪拍摄的罪证。林雪把辞职信折成纸飞机投向焚化炉,苏晴的琴谱在风中翻到《安魂曲》章节。
消毒水的气息突然浓得呛人,所有人都在剧烈咳嗽。陈默的婚戒滚进下水道格栅,许明远腕上的江诗丹顿指向七点零七分。林雪的白大褂衣领终于完全敞开,那些红疹拼成的图案,原来是七年里每个独自入睡的夜晚,她在丈夫相机包上咬出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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