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那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挺冷,还刮着风。开车路过早市那条路,人稀稀拉拉,脚步匆匆。市场前面那一排高大的白杨树,只经历了一晚的风雨,树叶解落大半,枝条突兀的在半空中矗立着,好像衣衫不整的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一点惶恐紧张,有一点不知所措。地上到处都是树叶。有的地方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金黄的温暖。
回家一进门,放下东西。要看时间时,发现手机不见了,返回车里拿手机。天色已经昏暗,外面的风刮的更大了,树头摇晃,落叶纷纷。拾起一枚,太软了,太薄了,写不了字。想着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和孩子能做树叶画,于是顶着冷风,向市场附近的杨树走去,风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修自行车的,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以前马路边上那些小摊小贩,也不见踪影。只有一辆送快递的电动车,呼啸而过,卷起落叶纷飞,把激烈的音乐甩在风中。路灯亮起,泛着昏黄的光。
我一个人走在路灯下捡树叶。这附近,地上全是树叶,斑斑点点,像布贴画一样。将树叶贴在大地上,这是风的杰作。有疏有密,有大有小,有黄有绿,不规则的排列着。树坑里被填平了。松松软软的,自行车停放处,人来人往,树叶被踩的平平展展的,面包车的挡风玻璃前,刮玻璃器上别了好几个树叶,就像带了个头饰,让这个破旧的面包车,立刻有了生机。铁栏杆下,积了厚厚的一层,这下面,是没被人踩过的。每一个树叶还保持着落下来的样貌,面朝下,叶梗朝上翘着。我俯身拾了几个。昏黄的灯光下,树叶泛着光,有金灿灿的黄,有黄绿相融,像唐三彩的釉料晕染出来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黄中泛红,每一片叶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黑斑点,就像一件有年头的艺术品,看着就喜欢,感觉每一个叶子都有无穷的故事。一会儿捡了一大把。
喜欢杨树的叶子,厚实而有韧性,叶面光滑,在上面写字,清晰而不渗墨,不晕染。背面是树干的白色,摸起来绒绒的,很有韧性。我一会儿蹲身在树坑里捡,一会儿俯身在三轮车上选,一会儿从挡风玻璃前拿几枚,一会儿看到马路牙子那儿刚飘下几个,趁着没人踩,赶紧捡起来。捡了厚厚的一沓,裹紧衣服,顶着冷风,急步向家走去。
灯下,将一枚枚树叶铺展开来。把宋词词典展开,翻出苏轼的词,把那些惊艳的句子,工工整整的抄在树叶上,按照树叶的走向纹理,竖的写下来。慢慢的,一笔一画的写。写到生涩的地方,稍微提一下笔,那是叶脉突出,造成的卡顿。拿了几片叶子,练着练手。熟悉了,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诗句,画在树叶上。那一枚枚黄绿有致的树叶,顷刻变成一帧帧书签,柔软而富有韵味,好像从遥远的唐宋走来。黄色的,我就写范仲淹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绿得青翠的,我就写“人间有味是清欢”。锈迹斑斑的,我就写“今夜残灯斜照处,莹莹,秋雨晴时泪不晴”……
诗词附着在叶子上,那些叶子顿时有了诗的风韵和活力。那一枚枚落叶穿越季节,走过风雨,依然这么轻盈华丽,美丽如诗,坚韧如诗,凋落如诗,脚踏实地的烂漫着。让读诗的人,捡树叶子的人,闻着树叶的香味,多了一份诗的深情,叶的浪漫,生活的闲情雅致。
落叶诗词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将这叶子一枚枚夹进书里,感觉把斑斓的秋天夹在书里,把灿烂的诗词收在心里。捡树叶,也捡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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