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时正是高峰,吴平刹住车看着从车头蹭过的路人。创建文明城市后交通秩序明显好转,礼让行人成为一种风气,甚至把许多出租车司机都罚出了心理阴影,看到斑马线上有行人不管离着多远都停下来等。然而横穿马路和不守规则的路人却一点都不见少,甚至变得大无畏起来。吴平默默看着前面,横穿马路的有老人,有孩子,一个个都当眼前的车不存在,像在公园一样怡然漫步,他们不知道司机也有看不到的时候,司机也有走神的时候,“也许他们也知道,只是不想活了?”吴平想。
突然电话声响起,他按下车载蓝牙,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汽车里回响“吴医生,我孩子吃你的药不行了,咋办?”“怎么回事?”那声音道:“我是杨香的家长,孩子前天出院后按你说的药量坚持吃,今天我下班回家喊不起来了,叫不醒。”吴平脑中急速的转动想起了前天出院的这个小女孩,“奇怪最近怎么这么多小姑娘都是抑郁症?”吴平蓦地冒出了这个念头。这个小姑娘上高三是个重度抑郁,没住院前曾经服用大量阿普唑仑都不能入睡。入院时吴平对家属叮嘱了又叮嘱,住院期间杨香的睡眠好了,情绪稳定了,可是抗抑郁药物发挥作用有个过程,出院时又是认真叮嘱,一定要保管好药物,按时服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抑郁症的自杀只需要几分钟,在病情重的时候会自杀,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当病情好转时也会自杀。吴平记忆最深的是有个同学是躁郁症,在抑郁的时候多次自杀,怎么也不愿意治疗,后来有次自杀在120抢救过来后才服用抗抑郁药物。病情好转后他对吴平说“早知道药物效果这么好我早就治疗了。”沉浸在同学康复喜悦之中的吴平并没有注意到他言语中的懊悔之意,几天之后他的同学在家中自杀了。
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确认了两遍是不是按照出院时写的药物剂量吃的,然后让家长去掐下人中,看能不能醒。家长说没反应,他说赶紧打120送到医院去,确定打了120后已经不知不觉间过了两个十字路口。也不知闯没闯红灯。挂了电话后他反手给科里去了个电话,反复确认病人出院时医嘱有没有问题,得到确定没有问题的回答后发现已经到家了。
第二天一早上班正想着打电话问问那个孩子情况怎样,重症中心主任的电话来了,说那个孩子吃了20多片多塞平,所幸抢救及时,已经平稳了。这种事情吴平不是第一次碰到,所以他并没有太过紧张。人性之恶,对普通人来说只是偶尔看到报道,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经常有这样的病人家属,出事后第一时间不是赶紧抢救病人,而是急着把责任甩给医生,事情澄清后家属往往轻描淡写的说当时一着急没注意糊涂了等等,与之相比被精神病人辱骂甚至挨打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了。却不知道如果病人真正出事后会怎样。
吴平的办公室在大楼的最高层,前面没什么遮拦,能一眼望到城市的尽头。他每天早上上班都很早,这时办公室内外非常安静,他习惯站在窗户边眺望城市的景象。刚搬到高层的第一天,吴平第一时间挨个病房和走廊检查窗户打开的角度,发现每个窗户人都能翻出去,他立刻让护士喊来维修工将所有的窗户都加以改造,防止有人跳楼。有意无意的大家都忽略了他办公室的窗户,闲了他经常站到打开的窗户边看着外面,想象着自己如果跳下去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样子,只有那时他才感到一丝解脱。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跳下去的,有太多的顾虑。他想过无数种死法,最终都觉得没有可行性。记得看过一部日本小说,好像人被搅碎拌到混凝土里了,从这部小说里他想,如果能够跳到建楼的地基里是个好办法,谁也不知道,可是如果进去后一直没倒混凝土怎么办?还不得活活饿死?最好是在人间突然蒸发了,可是还有家人孩子等等。想来想去还真没好办法。这扇窗户给了他很多想象的空间,闲了看着楼下思维如脱缰野马海阔天空的瞎想是他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有天他的文章偶然间被朋友看到了,朋友第一时间联系了他“你千万不要跳楼啊!”吴平苦笑:“我什么时候要跳楼了?”。第二天,他循常早早来到医院,习惯性的推开窗户,发现窗户已经被加固了。他愣愣的看着窗户外面,打开抽屉拿出抗抑郁药倒到嘴里。他知道,他必须吃药了。
抑郁症无所不在!95%的人在一生中某一时段出现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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