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人 七

        我鄙视所谓的大人物，他们就读神圣的象牙塔，和同学为友却满腹心计；我钟爱所谓的小人物，他们肄业打工，却曾是为人敦厚的同学和如今诚挚的老友。小飞同学，一个被我们呼为“拐子”的朋友，现如今我终于也和他一样奔波在只认识自己的陌生的城市了。

        和小飞同学认识了两年，初三便不曾再看到，兴许是转班了罢，后来只知道他再没读书出去打工了。于是在初中的前两年里，得以经常在一起玩，然而玩的事情大多都是模糊不清的小事了。我记起他时，都是他那对笑起来能眯成缝的小眼睛，以及脱口而出的幽默，但这幽默又仿佛不是他所独有的，当时的我们在一起时似乎都能经常说出一些很搞笑的事情，于是我们哈哈大笑，他也笑，小眼睛便时常眯成一条缝。

        初二的我们经常锻炼身体，小飞也是。那时正值夏天，热得很，我们下了晚自习也没作业，便在寝室里练起仰卧起坐。这样做并没有出于一个明确的目的，只道是好玩，顺便锻炼锻炼，不只是仰卧起坐，我们还早起去操场的单双杠那里做引体向上，玩猫捉老鼠。同行的还有好几个朋友，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很多个充实的早晨，完了再去食堂吃几个肉馅包子。但早晨总是短暂的，白天忙碌于上课，只有晚上才是我们真正的休闲时间。于是下了晚自习我们便在寝室练仰卧起坐弄得浑身是汗，正是等出了汗，我们便一窝蜂的抄起脸盆毛巾去楼梯间的洗漱间冲起了凉水澡。冲凉水澡是晚上最有趣的事，脱了衣服裤子，十几个赤条条的汉子在水龙头边接了一盆又一盆的凉水，劈头盖脸就是一阵乱泼。而且我们当时也没有肥皂沐浴露之类的东西，除了用水冲还是冲着水，唯一的洗漱用品就是一块钱的小袋装的洗发水，拆了之后两三个人分着用。初中本就大都是寸头，洗发水用不了多少，所以分着用是足够的。于是我经常和小飞合用一袋，想来竟是趣味满满。

        然而这都不是最有趣的，有趣的是有一段时间学校的小卖部卖起热狗来，一元一根，差不多就是烤香肠。虽然现在已不觉得这东西好吃，但是不可否认当时我们很多人都是很爱吃的，烤香肠前常常是围满了人。一元一根对现在来说早已不是事，那时却颇是大事。一天中午，星期一，刚回学校，小飞略带尴尬的笑着对我说:烤香肠太好吃了，今天一天吃了六根，把这星期生活费搞得只剩一块钱了。我听了不由自主的也笑，我俩都笑，只是他一笑，小眼睛便又眯成了细缝一样。现在想来竟是这般亲切难忘，以至于历历在目。

        又有赛陀螺之事，话说上次讲到有同学自制了一个铁圈的陀螺，竟让我们节节败退。这同学便是小飞了，不知他在家从哪拆得的一个铁圈，换上去后好不厉害。 那时刚放完假回学校，还没上课小飞便迫不及待地向我们展示了他的杰作，并不无自豪地说道:这回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于是我们不服，便赛起来，距上课还有好几分钟，时间充足。我们蹲到桌子底下，各自拉完绳，那陀螺便转得飞快。没过两三分钟，我们的便渐渐败下阵来，只剩他的一枝独秀了。这只铁圈的玩意儿，极稳，极快，在一个点转着不变位置，我们都惊讶地称叹。直到上课铃响起，这玩意才渐渐力气稍小了些，却又不倒，前后左右晃着，如同醉酒的老翁。眼看老师就要进来了，奈何它还是屹立不倒，我们无人不服，终于小飞才不等停下便止住了它，小眼睛里满满的欢喜。

        然而这些终究都在初三止住了，后来的小飞便不知所踪，很多其他的人也杳无音信，各自为生活奔波去了。很多年过去，才庆幸能联系到，在大学陌生了一年的我，回去后再见到他们，是种怎样的欣喜。于是过年时候，我见到了他，早已不是初二那个寸头的小飞了，渐而成熟，并略带社会人的气息了。然而当我们和其他的朋友一碰面时，幽默风趣的本性便又暴露无遗了，这才觉着很是亲切。

        于是得知小飞在开网店卖衣服，并从他口中听到了件让我们逗笑的事，他说:我卖衣服的时候，孙文你们知道吧，就是孙文，找我买衣服。她说都是老同学，就便宜卖给她吧。然后我就原价卖给她，她说还是太贵，让我再低点，我说已经是原价了，再低就赔本了……登时我们几个就笑起来，觉着有趣。几番说笑后，我们便去小吃街，电玩城，网吧吃喝玩乐了。

        小飞人如其网名，“我的未来正在施工”，数年过去不曾一变。至今朋友已在外奔波数年，尽管少有联系，回家却是相识，记起作家孙衍的一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