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一天不到，爸自己个竟然拔了三次胃管。

      第一次是在午饭后。我看他睡着了，于是就也想趴床栏杆上眯一会儿。第一次抬头看时还没事儿，第二次再抬头，胃管已经在外面了。我大惊失色，赶紧按铃叫护士。

      第二次是晚饭后。

      哥说就是他刷洗豆浆机时，他将胃管又拔了下来。这次估计护士更没给哥说啥好听话。我到病房替换哥时，哥交代我记得一定不要把手套给爸取下来，要不胃管再拔下来人家护士不定咋说了。

      我答应了， 哥走了。

      哥走后，爸不出所料地要我给他取下手套。我不肯，他又是打又是捶又是掐，还想张口去咬我。我心想反正我不离地方看着他了，看他这么想摘下来，要不就先摘下来，一会儿我忙时要离身再给他戴上。

      这么想着我就给他摘了下来，哪知道摘下来他就再也不让带了。夜里两点多三点时，我想着去趟洗手间，就趁他要我给他按摩腿时提条件给他戴上手套，他同意了。结果没想到按摩完腿，他就要我给他摘手套。我还想趁这会儿去洗手间擦擦身换换衣服呢，于是就跟他商量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我忙完一定立刻给他摘下来手套。爸不同意，尽管我好话软话说尽，他仍是不同意，不给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经常会出现这样让人很无奈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就让人感觉爸很不近人情，一点儿也不体谅做儿女的不易，只顾自己的意愿。

      我想，我只管去趟洗手间吧，身上衣服穿两天了，不换下实在是不舒服，我想我动作麻利点儿，应该没问题吧，反正爸戴着手套呢，怕他乱动碰到胃管，我还用手套上的绳子给他的手挤系在了床栏杆上。只是，绳子有一定的活动余地，毕竟，我还是想尽可能地给爸方便自由。

      可是，等我自以为快马加鞭地从洗手间回来时，我看到了什么？爸戴手套的那只手出来了，手套张着口在一边。胃管也出来了！看着爸胜利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刹那间，我生气难受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不得太多，我只得再次按响铃叫护士。   

      护士很快来了，果然是没有好脸色。她说：“一天三次，刚都给那个男的说了，戴上手套……”我赶紧解释说：“戴手套的了，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出来了。”护士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说吧，是现在插，还是明天早上插。要是想现在插，我现在都给恁插上，要是想明天早上插，都明天早上插，一天三次，那胃黏膜受了了吗？”

      原本就觉得很累，这个时候更是觉得身心俱疲简直要瘫倒的累！我想明天早上插就明天早上插吧，一则爸舒服舒服，二则我也休息休息。他戴着胃管，又不戴手套，这一晚上看着他，脑子一直绷着，爸还一会儿要挖痰，一会儿药要喝水一会儿要翻身，一会儿又让给他活动腿……实在是又困又累。

      没有胃管，不用再担心爸的手了。我坐在爸床前，忽然间啥也不想帮爸干了。无论是他给我指他的嘴，还是反复指他的腿，我坐那儿都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