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小区门口，一个阿姨走过来说：我是你爸爸。
错愕。
他说白天的时候，他开着车去上班。因为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急匆匆地嚼着一块面包。路上，他伸手想把面包换个方向吃。弄好之后看到眼前突然有一人影，他吓得急忙刹车，头“砰”的一声撞在方向盘上。脑子一时混沌。倒是没受什么要紧的伤害。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清明。他下车去看之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然后他就去上班。去上厕所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女人。
我怀疑他的真实性。
他说，我知道你小时候穿成男生的样子。
毋庸置疑，这是一直以来我心里藏着的小秘密。
我一时接受不了。难道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太阳磁暴，一股巨大的宇宙力量侵袭世界？
回到家，我下意识问：“爸，饭做好了吗？没做好，我就出去吃了”
“还没做呢。女儿，你跟我一起去买菜吧”他声音也没那么粗犷了。
直觉不想去，因为我们两个都早出晚归，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单独相处过。
他硬拉着我去。
在超市里，看到他买的都是我爱吃的菜，叫着：“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旁边人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我，边看我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走进我，坚定地对我说：“你要叫我妈妈。”
我怔住。
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心事。说：“你看，我现在是女人。你应该叫我妈妈。不然别人会把你当成外星人的。”
我知道，他眼神带着一种渴望。渴望我喊他妈妈，把他当做妈妈。
妈妈，多么生疏的词。二十几年来，我的生命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词的具象化特征。
第二天，我们休息。他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柳叶眉、高鼻梁、性感红唇，明眸皓齿，穿了一条紧身连衣裙，一头大波浪，前凸后翘，妩媚又妖娆，还喷了香水。看着他的样子，我想着，我真的妈妈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打扮，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他把我拉到商场里，说要一起逛街。一路上，他一直勾着我的胳膊，东看看西看看。像点评师一样，一会说这件衣服太露，一会又说那件衣服太土了。
“女儿，这件特别适合你。快过来试试”
一件雪纺的连衣裙。白色的底，上面印着粉夹黄的小花。看上去特别清新。
向来，我是中性打扮。可还是忍不住喜欢那条裙子。
等我试好衣服，扭捏扭捏，攥着裙角出来，他抓住我的手，特别满意：“果然好看。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不由地挺直了腰杆。
他又看中了一条牛仔裤，说特别好看，让我去试。
一天逛下来，我试过数不清的衣服裤子。当然也买了很多。
满载而归。
他很开心，牵着我的手，说：“我的女儿最漂亮了！继承了妈妈的优秀基因那，哈哈哈...”
我用力地朝他点点头，他的影子与记忆中的妈妈重叠。那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一个月之后，我坐在化妆镜前，他帮我编头发。
手的动作略显生涩，手指间也有了老茧。
小时候爸爸也帮我这样编过头发，现在长大了，什么事都能自己动手了，和他的关系也渐渐变淡了。
他说，女儿啊，还怪我吗？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你一直都没有享受过母爱。
看着镜子里，爸爸灰白的鬓角。肩负着紫红色创口的手指，穿梭在我的发间，仿佛是在为我编织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环。
我不怪他。
小时候我总被其他男生欺负，你告诉我要独立坚强，要像男子汉一样活着。我硬缠着你把我装扮成男生的样子，剃成男生头，穿着大大的男士鞋。班里的女生都认为我是变态，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你满含泪光，对我说：我女儿是最棒的，比任何男生都聪明。造成了我现在假小子的性格，没有一点女孩样。对此，你经常懊悔惋惜。可是我不怪你。
还有一次，班级组织开展家庭活动日。必须要求每位同学都带家长过去。在一个活动上，要求妈妈和孩子一起跳芭蕾舞。我准备跟老师说我不参加。爸爸挡住我的手，说：“我们参加，不能输给别人。”然后你穿着紧身的芭蕾舞裙，出现了。踉跄的步伐和别扭的服饰，滑稽的样子惹得台下的同学们大笑不已。你没学过芭蕾舞，却俯身安慰我：没事，我们专心跳。结果出乎意料，我们赢得最多的掌声。我拿着奖牌笑嘻嘻地对着台下的爸爸挥手，“我们赢了！”
这么多年来，他是父亲也是母亲。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弥补这些年我对母爱的缺失，我明白你的心意。这一个月与“妈妈”的相处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变回来吧！受不了你这样。”
“呃.....你知道啦？！”
“这么久了，当我傻啊，还看不出来。”
每次逛街，找洗手间的时候，都要在男女标志前立足犹豫一秒，然后像壮士奔赴战场一样地进去。
有天早上，很早，我上完厕所出来，发现他房门没有关紧。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小声音，我疑惑，小心地憋着气，踮起脚尖走过去，偷偷地从狭窄的门缝中望去。
窗帘紧闭，房间一片昏暗，只有镜子反射着渗人的光芒。
他从黑色匣子中取出浸在不知名液体中的人皮面具。那上面闪着幽幽的水光。
一手扶着脸皮，一手拿着画笔，一笔一勾、一笔一勾，把眼睛眉毛嘴巴细画一番，画好后，往脸上贴。
贴完，他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影，摇摇头：“你也会有今天”。
“啊！该死的面具。我这性感的胡须，真是委屈你了”
........
以上，他是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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