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外面吃饭,考虑“吃什么”,总是个让人头痛的环节。
有时是觉得吃什么都不再新鲜,提不起食欲,有时是意见无法统一。实在想不到,总会有一个人提议:“要不,就去吃板面吧。”似乎“吃板面”是一件多么勉为其难、退而求其次的事。其实不然,我们都很喜欢吃。热汤热面的,配上翠绿的小青菜,特制的风味独特的牛肉,卤制的小食,很家常,吃下去也舒服。
我们常去的这家板面店很小。只有一间门面,一边是老板制作板面的案板、锅灶、冰箱,另一边摆着几张小桌。如果赶的时间不巧,几张桌子都有人,就只能通过一个狭窄陡峭的楼梯,皮鞋踩到上面咚咚有声,还会晃动,爬到光线昏暗沉闷的阁楼上吃。
板面店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待人很热情。他们不忙的时候,会跟我们闲聊一会。我喜欢听人闲聊,能听到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们年轻的时候,到东北卖过板面。
有一个人在工地出了事故,被截了一条腿,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得到赔偿金。妻子感觉到绝望,跟他离婚了,给他留下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他只好拄着拐杖,背着女儿,每日乞讨为生。
有人看他一个残疾人,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带着孩子更艰难,就有心收养他女儿。他不同意。我跟板面店老板娘都一致坚决地认为,他确实不应该同意,毕竟,跟孩子相依为命,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盼头了。
“看着可怜人得很!他到哪个卖小吃的跟前,基本上都会给他东西,他每次来到俺面前,我都是拿点熟鸡蛋给他。”老板娘说。
“后来呢?”我问。
“后来咱就不知道了。我们来合肥做生意都有好多年了。他那小孩,就跟俺儿差不多大,俺儿现在都上高中了,”老板娘说,“小孩一大,他的日子应该就好过了。”
老板娘说她小时候在家,夏天的时候,河里总会起很大的水,都能漫到边沿。她总喜欢背着大人玩水,“俺没学过游泳,就狗刨的那种,自己就会了”。她妈知道后,要打要骂的,怕她被水淹了。“打也不行啊,照样还下,小孩哪能听进大人的话!”老板娘格格笑着说。
老板讲他在东北听到的奇闻轶事。有一个很红的歌星——名字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但我就不说了,我没有考证过这事,也不想专门为此去查资料;从香港过来,去那边演出,被当地的地霸私自扣押,还掌掴了巴掌。香港的某位大佬,曲折动用了内地的一些关系,才使其得以放行。我挺喜欢这个歌星的,第一次听说这事,震惊到不行。
“真事!这哪还能有假?!当时很轰动的!”老板见我有一点怀疑,停住夹菜的筷子,嘴巴只顾着说话,也不嚼了。这会儿人少,他也在趁空吃饭,面前就一碟菜,萝卜丝炒肉丝,萝卜丝和肉丝都切得很细,看那颜色,应该还放了酱油。旁边有个方便袋,装着几个白馒头。一只一次性杯子,盛着小半杯白酒。
他接着又讲了一些当地黑暗势力的事。“那都是以前,现在治安好了,应该没有那些事了。”老板娘在旁边说。
那碗面我吃得惊心动魄,还有点不是滋味:你能想象自已喜爱的歌星,在舞台上风度翩翩,光芒四射,私下里却被如此野蛮对待、折损尊严吗?任谁都会觉得心有不忍吧。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去那个地方,最好是忘掉这段记忆。
我就是坐着发呆,又想起了这几件事,才想要写一写“板面店”的。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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