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

      自从我上了大学，我已经渐渐发现跟老爸之间的交流已经不能是平等的了，我这个所谓的大学生的儿子的气场已经远远高于老爸了，每次他接过老妈手里的电话跟我聊几句，小时候那种刚阳孔武有力的铿锵之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安详的安慰和鼓励，这个时候，我已然发现，老爸真的老了。

     我的老家在化州小城的农村里，小时候家里穷，每到了深秋，秋风呼啸而过，地里的庄稼和农作物已经收完， 这个时候的食物奇缺，猪肉是吃不上的了，多孩子的家庭常常是饿的营养不良的，特别是我小时候厌食，根本吃不饱，面黄肌瘦的。但是农民总有农民的办法，在这寒冬腊月之年，只要走点心，吃上肉不是一件难事。

     于是老爸的拿手绝活就是这样手把手教我的。那时候的小河已经干涸，只有一些小水洼还有一些小鱼小虾在垂死挣扎，老爸是看不上这些小鱼的，老爸在小河汇集的地方挖了几个长宽一米，深2米的鱼坑， 挖好后在坑底放上一张大网，网里撒入薄薄一层用小鱼小虾剁成的肉泥，我们叫馅料，夜幕降临的时候，老爸带我巡视一遍鱼坑的情况，确定没有人为破坏的情况后带我回家睡觉了，第二天凌晨五点，我还在熟睡中就被老爸叫醒，他跟我说，走，老爸带你去收网。我揉揉朦胧的睡眼跟在老爸身后，几个鱼坑收网后，蛇皮袋里已经是装满沉甸甸的青蛙了，深秋的青蛙很肥大，半斤几两一个的，是熬汤煮粥的绝美肉食，整整一个秋冬，烟冲的肉香不断。

      老爸当过民兵，枪法还可以，只是没有钱买气枪，只能用弹弓，但是用弹弓也能让我们家常常有野味。早春的禾花雀，炎夏的水鸟，秋天的夜鹭，冬天的鹌鹑，老家的烟冲经常飘出美美的野味的肉香，那是最开心的时光。夏天炎热的季节，河里有塘鲺，木鱼，罗飞，这些都是可以抓到的，老爸是捕鱼高手，恰好这些也是后来他手把手教给我的，我们只要往水面上看一眼，看看河水的浑浊程度我就能知道水底有多少鱼，夏天的塘鲺粥也是很美味的。这些童年的回忆到了初中我住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从初一开始，随着学历的慢慢提高，只是的积累，我和老爸之间就慢慢有了一段隔阂，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崇拜老爸了。

       严格来说，我是缺少父爱的，老爸从民兵退役之后就一直在家务农，后来在镇上找了一个轧钢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年，早上我醒来，父亲已经上班了，等到他晚上下班回到家，我已经睡着了，在很多时候，我跟母亲相处的时间更多一点，受母亲影响更大一点，或许那时候我并没有感受到父爱如山，沉重而宏厚，母爱如水，渗透心肺，让人难忘。

       28年来，我还没有好好跟老爸聊过，一直到今年年初，祖父驾鹤西去，我匆忙间赶回老家参加葬礼，这个时候我看到老爸眼睛通红，我已经知道，这个55岁的男人，他的老爸走了，回去之前，我往老爸卡里打了一笔钱，我告诉他，你老爸走了，你还有儿子，我希望我的老爸好好的。葬礼结束，因为业务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我又一次匆匆离开，老爸送我去车站，在他的身后，我发现这个男人更瘦小了，更沧桑了，仿佛是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在故乡的小何里慢慢揉碎，像浪花一样荡漾开去没再也找不到了。

       老爸七岁开始抽烟，十岁开始喝酒，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这两样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他的了，我不抽烟，少喝酒，去年老爸在母亲的监督下开始戒烟，现在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老爸爱喝小酒，我没有反对，这是他诸多爱好里面我唯一一个没有反对的，我觉得偶尔喝点小酒不一定是坏事，酒能通血管，况且五十好几的人了，如果没有一点爱好，总感觉人生少点什么一样。

      小时候感觉老爸脾气很差，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只是随着我慢慢长大，老爸的脾气收敛了很多，每次打电话回家，我都要跟他聊两句，因为我感觉做男人不容易，我不容易，母亲不容易，老爸更加不容易，家和万事兴，我只希望我的小家可以温暖温暖的，无论怎样，用爱来装饰总不会过分。

      随着姐姐的出嫁，外甥的到来给老爸带来了不少的欢乐，子女孝顺听话，着实给老爸挣了不少面子，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花钱还是做人，我鼓励老爸勇敢去面对村里的一些事情，日子好过了，站起来做人，我们后生要脸面，老爸也是。姐姐出嫁的时候，我看到老爸眼里闪着泪光。其实在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儿子要打，女儿要爱，所以老爸是很疼女儿的，女儿将来是别人的人，要好好对待，儿子是自己的，爱的表达有所不一样，这些我原来很不理解，很抗拒，长大后，我便能理解老爸的用心良苦了。

     农村人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培养一个好儿子更加不容易。我希望我没有给老爸丢脸。

    老爸，愿你一生平安，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