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的妈妈是我的二姑。
二姑的家在南面,和我家只隔着一道低矮的山丘。
山丘上蜿蜒着一条不宽不窄的山路,有两道发白的车辙,像一个又长又弯的等号,中间还生着杂草。
曾经有无数的马车驴车骡车从这条道上碾过,或载着春耕的种子肥料和农具,或装满秋后收获的粮食,还有那熟悉的吆喝声:“驾——吁——!”。
这是车把式跟拉车牲口的沟通语言,驾是前行吁(二声)是停,还有一种命令,发音是wo(二声),大概是让牲口拐弯儿。
路两旁是庄稼地,以前会种各种庄稼,高粱,大豆,玉米,芝麻,花生,谷子,各式各样,现在基本都在种花生了。
沿着这条道向上走到山顶,再走下去,到山梁的南面,看到的第一个房子,就是二姑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二姑得了肺癌,早早就没了。
我只模糊记得一点她的样子,瘦瘦的脸,有很深的法令纹,围着一条宽条纹长围巾。
二姑扔下四儿两女,大哥总是笑眯眯的,脾气特别好,但是天生有点驼背。
大嫂给我们讲,当初相亲时,大哥靠着墙坐,后背背了个草帽,她一点也没看出来。
大家便笑起来。
成哥排行第二,也爱笑,牙齿洁白整齐,说话声音爽朗,人也老实勤快。
小时候家里大人上班,地里的庄稼活来不及干,便请二姑夫家的人来帮忙。
一次只有我在家,我做了一锅高粱米饭,准备的菜是青皮鱼。
可是我没煎过鱼啊,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成哥听了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做吧!
成哥早早就不上学了,在家里种地。
家里穷,二十多岁,没成家。后来一个人到北边的哪个城市去打工了。
再后来,有一次回家,听说他在那个城市里成家了,女人带着一个儿子。儿子跟他比跟妈妈都亲。
是啊,成哥是个多爽朗多好的人啊!
最后听到成哥的消息,是疫情那一年。
成哥联系了老家的人,妻子生病去世,他也生了重病,想回老家。
大哥弄了一台车,把他接回了家,不久便去世了。
遗憾没有最后见他一面。
不过也好,他在我心里依旧是那个性格爽朗,一笑就露出整齐白牙的年轻的成哥。
不希望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看到衰老,看到羸弱,看到病魔的肆虐。
更怕看到的,是他心底的愁苦和无奈。
——成哥,我不会煎青皮鱼啊。。。
——煎青皮鱼啊?我会!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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