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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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沐瑾

如果有一天再次见到你，一如儿时初见般，效仿你的模样，你是否会好笑的看着我，说我幼稚？

2017年10月19日  星期四  天气阴

晚间散步到家附近的公园，偶然看到这样的情景：两个5岁左右的小孩子，小女孩在前面跑，小男孩在后面追，小男孩自然轻而易举的追上小姑娘……嬉笑打闹，天真烂漫。真是最好的年纪啊，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此情此景脑海中浮现诗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越是对眼前的情景感触颇深，越是容易触景生情，思绪被拉回到小时候，孩童时期，那小小少年郎是我的竹马啊。时光残忍无比，现如今已是青梅枯萎，竹马老去，早已不是曾经年少模样。

【01】

儿时，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我是在奶奶家的院子中长大的，我对世界的认识仅仅是那个院子。

为了防止我乱跑，奶奶将院门锁上，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我可以随便的玩，有时玩着玩着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那之后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

那时的我没有玩伴，有的只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地上的蚂蚁，和花园里的泥土。不敢放肆的玩，怕脏了衣服被奶奶骂。我就那样小心翼翼孤独的度过了很长一段童年时光，直到那个男孩儿的出现。

他是奶奶家对门一个很有威严的李奶奶的孙子。那时候奶奶终于把院门打开，相比对外面世界的好奇，我更多的是害怕，不论奶奶走到哪里，我都寸步不离的拉着她的衣角。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子，个子比我高一个头，瘦瘦的，头发很短，露着好看的额头，笑起来有个大大的酒窝，牙特别的齐（我这奇葩的关注点）。

我躲在奶奶的身后，探着小脑袋看着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儿，眼中充满了恐惧。而他的表情与我截然不同，自信骄傲的站在李奶奶身前，挺起了胸膛，保持着微笑。那时看的书不多，只知道童话故事，他就像是个王子，站在阳光下异常耀眼，而我像是冬天街头卖火柴的小姑娘，卑微胆怯。

奶奶将我在身后拉出，“来，沐沐，这是轩轩哥哥，李奶奶的孙子，放假过来的，以后你俩一起玩吧。”我怯怯的低着头，看着脚尖，听着奶奶的话，没敢抬头，也不敢吭声。“哎呦，你看这孩子。”

“夏奶奶，没关系的。”小男孩儿对奶奶笑笑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叫沐沐？真好听的名字，以后我陪你玩好吗？”他就那样耐心的看着我，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双眸异常明亮。只见他伸出手来，好像在等着我的回复，那笑容太过温暖，具有强烈的亲切感。被他盯着看了好久，脸色微红，慢慢的向他伸出我的手，“好。”我的声音小到自己都没听清，他好似听到，开心的站起身，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跑到了李奶奶家。

那时什么都不懂，只感觉到那只手不大却很有力量，很温暖，消除了我心底所有的恐惧。

【02】

习惯自己一个人玩，习惯了自己和自己对话，孤僻的性格导致我不敢和他人对话。轩轩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他在我身旁给我讲着城市里的生活，给我讲游乐场，给我讲幼儿园，给我讲动画片…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说话，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喜欢倾听的吧。

他把他从城里的家中带来的玩具全部拿到我的面前，献宝一样的让给我玩。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些玩具车模型，积木，好奇的盯着他们看，这些东西我从来没见过。轩轩好像看出我的疑惑，拿着玩具一样一样的亲身示范给我看，教我怎样玩。慢慢我懂了，积木就像是奶奶家院子里的石头，可以摆的很高很高，高到一定程度就会坍塌。

他玩着玩具车的时候，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奇的我拿起“开”到我脚边的模型车。“沐沐，你来试试。”他将遥控器递到我手上，耐心的告诉我按哪个键，小车又重新“启动了”，我笑了起来。“天啊，沐沐，你终于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是啊，有多久没有开心的笑了，其实那段观察蚂蚁的时光里，我也笑过吧。

那年，轩轩陪我玩了一整个暑假，给我讲了很多城市故事。“沐沐，你知道旋转木马吗？那真的适合你们女孩子，太无聊了。还有海盗船，那是真的很好玩。”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但从他的话语里能感觉得到那是小孩子都喜欢的地方，那时候起我开始憧憬能有一天去游乐场玩。他欢快的说着，我在旁边用自己仅有的想象力想着跟上他的节奏，谁知他突然停下，转过头来看着我，“有机会，我带你去游乐场玩旋转木马。”又是那熟悉的笑容，大大的酒窝。“好，说话算话。” “恩，拉钩。”小时候的誓言就是这么简单。

那时的我已经变得开朗了很多，至少在奶奶看来，我不再拒绝和别人说话，也变得很爱笑。只是因为他说过，我笑起来比较好看。

【03】

暑假过后，轩轩回到了城市，临走前，他告诉我，“沐沐，别难过，寒假的时候我再来。”一句话，默默的盼望着这百无聊赖的日子快些过去。

虽然生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我不再感觉孤单，李奶奶把他留下的玩具全部送给了我，说是轩轩送我的礼物，我拿着这些玩具，感觉就像是他在我身旁一样。

那时候他总是开玩笑的让我叫他“哥哥”，但我不只没叫过他哥哥，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叫过，和他在一起时，几乎是他问我答，他说我听的模式，他早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他那样有耐心。

盼望了好久，寒假终于来临，家家户户为过年做准备，我穿着棉袄搬着小板凳坐在奶奶家门口，期盼着李奶奶能打开门，轩轩就在这时带着大大的笑，跑过来跟我打招呼。可是我等了好久，那扇门依然紧闭，没有一丝要打开的痕迹。奶奶见我失望的低着脑袋，安慰我说“李奶奶到轩轩家过年去了，等过了年，她就回来了，那时候你就能见到轩轩了。”我抬起头看着奶奶，半信半疑的拿着小板凳向屋里走去。

事实证明，奶奶并没有骗我，年后他真的来了，还是那个带着酒窝的笑，“沐沐，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黑猫警长》录像带，走，咱们一起看。”我开心的跟在他身后，蹦蹦哒哒的跑到李奶奶家。

他带来的零食我从未吃过，他问我最喜欢哪个，我指了指草莓糖，“这个。”恩？看到他不解的眼神，我没有说话，因为啊，它是甜的，很甜很甜。

【04】

北方的冬天，最常见的是雪，因为我从小就怕冷，他将他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特意找奶奶拿了件大衣披在我身上，拉着我，“走，哥哥给你堆雪人去。”好吧，他还是执着的想要我叫他哥哥。

那时候我羡慕那些打雪仗的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没碰过雪，我不知道手触碰到雪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更不用说堆雪人了。在画报上看过了那么多雪人的图片，想象着轩轩堆出的雪人。

“锵锵！完成。”我把目光移向某人刚堆好的雪人，“哈哈哈哈哈，好丑啊。” 雪人矮矮的身子，大大的脑袋，眼睛一大一小，鼻子还是歪的，这滑稽的表情，让我笑到肚子痛。轩轩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傻笑的看着我，“要不，我重新弄一个。” “不用，丑得很可爱。”我止住笑，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大大帽子，穿得像熊一样的男孩，他傻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李奶奶把我们叫到屋内，给我们煮了姜糖水，那是我最不喜欢的味道，轩轩知道，他悄悄的把我碗中的姜丝一点点挑到他碗里，拿起我的碗喝上一大口，然后慢慢放到我面前，冲着我眨了眨眼，我被他逗笑。李奶奶一直以为我特别喜欢喝姜糖水，每次都喝得那么快。

虽然怕冷，但是还是很喜欢走在雪地上，他总会在出门前帮我准备好小热水瓶，塞到我怀里，然后拉着我往外走。那时候特别喜欢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他走过的路。他从来不会开玩笑的突然停下，他只是会不时的回头，确保我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那年刚下完雪的街道，被我们踩满了脚印。

【05】

忘记了他陪了我几个寒暑假，我只知道，我的童年时光有一大半是跟他度过的。离别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刻到来，让人措手不及。

那年夏天的夜晚，奶奶家的房子不高，他走在我前面带着我一步一步登上梯子来到了屋顶，他说，“你知道吗，坐在屋顶看到的星星特别的漂亮。城市太多高楼大厦，好多星星都被遮挡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我从不知道夜空是如此的美。“真漂亮。”我喃喃自语。

“沐沐，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恩？我疑惑的看向轩轩，只见他并未看向我，目光依然看向天空，如果不是他叫了我的名字，我真的以为他在与旁人对话。

“我想去城市看看。”我淡淡的说着，他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我等着你。”听着他的话，一种莫名悲伤的感觉出现在心头。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他没有笑，就那样沉默的看着远方，对，是远方，不再是天空。

【06】

我从不曾想过他会在我的世界消失，音信全无。那年暑假道别时还似以往，只是没想到说了再见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他出现之前，让我有种错觉，他是否真的出现过。那段时间我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不再笑，不再与人交流。

再多的难过与失落在时光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些难以释怀的终究无足轻重，云淡风轻。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年幼的承诺终将随风散去，很遗憾，但最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哥哥”。

【07】

这些年我走过了好多城市见过了太多高楼大厦，早已没有了儿时的期盼。

这城市车水马龙却远不及当年在乡下你带着我走过的那一条条街道。

看遍了城市的景色却比不上那年屋顶看到的星空。

去了游乐场却再也找不回当年你讲给我听时的向往。

终究，我们都变了。

母亲大人说，年底李奶奶寿辰邀请我们去。将近20年了，当年那小小少年郎是否已经长成大人模样，更加英俊挺拔？也许这是一个机会，那就去吧，去见见吧。

如果有一天再次见到你，一如儿时初见般，效仿你的模样，你是否会好笑的看着我，说我幼稚？

你是否还会像儿时般偏着头，露出大大的微笑，深深的酒窝，固执的对我说“沐沐，要叫我哥哥。”

我期待着与你相见的那一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