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时光
“仙人掌开花了！仙人掌开花了！”一早起床站在窗前的小宝大声呼叫。
我闻声而来。
孕育了近三周的仙人掌花蕾，其中有一朵开出黄艳艳的花朵。
年年这个季节，仙人掌总会如约而至地盛开。
面对这灼灼娇艳的花朵，我充满了惭愧与感激。
一
2006年9月我来到这个小镇中学，似乎校领导对我的空降猝不及防，没提供住处。于是我蜇居在离学校两里左右的一个楼顶上。
居室的门对着楼顶平台，因为平台漏被覆盖上石棉瓦，又设置一道墙隔开。好在有一道松动的门可以让我眺望石棉瓦覆盖的楼顶。
仙人掌就是在一个五月周六的早晨闯进了我的生活。
我被眼前旺盛的生命力震撼了！
只见床席大的一片仙人掌蔓延在石棉瓦与墙面形成的夹角里，每一片遒劲硕大，顶端都开出几朵黄灿灿的花。清风拂过，娇媚的仙子在针刺狰狞的舞台上翩翩起舞，绝决而惊艳。
仙人掌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我很好奇。
我看到仙人掌有一处下面有一个破损的花盆，看来仙人掌开始是被人植在花盆里放在平台上。
平台上覆盖石棉瓦时，仙人掌被人好心的放在石棉瓦上。一朝朝的阳岁，一夕夕的雨，石棉瓦上的仙人掌澎勃地发展起来。
伸出的一片片硕大叶片匍匐在石棉瓦上长出根须，根须钻进石棉瓦间的縫隙固定住身体，汲取水分。它有脚呀，顺看墙缝，一直步步为营地走到墙角。
除了破损的花盆，石棉瓦上没有土。我看到匐在地的仙人掌在关节处长出的密密麻麻的茁壮的根须，密密麻麻地布满身下的石棉瓦。
匍匐在地叶片，青黑肥硕，它们是仙人掌林的基座。叶片一片片铺过去，上面仙人掌一层一层长上去，就形成了这壮观的仙人掌层林！
我站在她面前，震撼，敬畏，热泪盈旺。
我开始有意识地在闲暇早晨或黄昏，推开歪歪斜斜的门，向仙人掌泼上一盆水。
我知道不管有没有我的殷勒，仙人掌也会旺盛的生长。而我，只是表达敬意。
二
生活总是不会平静。
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发现门前平台上的石棉瓦被一群工人正粗暴地撬起来扔到楼房后面的院子里。
灰尘漫天。
我兔子般窜进屋，封紧门窗，才开始担忧那片仙人掌层林命运。
等外面消停下来，我冲出门俯下身子看向后院。
在破碎的石棉瓦堆上，躺着一大片仙人掌叶片缠绕看一大团一大团的根须。
楼下住户说，平台被当地村干部买下了，准备盖出小房子，招揽房客。
我来到后院的杂物堆边上捡两块伤痕累累的仙人掌，用纸包着拿回房间，披出花盆里的多肉植物，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
过了三天，仙人掌伤口愈合；一个星期过去，两片仙人掌分别长出小嫩芽。我长出了一口气。
天天乒乒乓乓的响，平台上盖起了一排排小房间；楼下院子里莫名其妙地矗立起离窗户不足三米的高楼，截断了向外眺望的视线。
阳台上的仙人掌晒不到太阳了，这房子也无法居住了。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找学校领导，终于给了半间斗室。
在一个秋阳的午后，一手提着被褥和杂物，一手抱着仙人掌，在众租户好奇的注视下离开了危楼。
三
斗室前就是校园走廊，楼上是教室，每天夜晚和清晨，学生的脚步地动山摇。
有很多个地动山摇的早晨和夜晚，清醒而沮丧地盯着书桌上的仙人掌，有时万般伤感。想自己，想关于仙人掌的过往。
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地活着，为什么如此艰难？
每天，我会把仙人掌抱到阳光下沐浴。总会引得同事和学生的哧笑，普通的仙人掌有什么可养的？
似乎语言的攻击没见到效果，终于有人行动了。
一个傍晚，当我去请仙人掌回斗室时，仙人掌仙惨状让我怒中烧。
不知哪位狠心的人，竟然用小刀在仙人掌叶片上画出一个个小格子！
看着皮开肉绽的仙人掌，我只想骂娘！
骂那个狠心人的残忍，骂身旁势利同事的乖张，骂自己入了教师行的憋屈……
可终没骂出来，仙人掌流出了很多很多绿色的眼泪，我们找不到敌人！
那个冬天，我像只绝不服输的斗架公鸡，心里充满了战斗的激情。
我把仙人掌抱进教室，放在讲桌上，我坐进教室，与我五十二个学生一起来守护这中考前光辉而痛苦的岁月。
春天来了，仙人掌上长出六个花蕾。疲惫的孩子呵护的比我还细心:用软纸沾清水轻轻擦拭去叶片上的灰尘；喝牛奶时剩一口，用水稀释，一滴一滴让牛奶渗透进土壤；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仙人掌就会被细心的孩子搬上窗台……
五月底，仙人掌擎起六个黄灿灿的火把盛开在讲桌上，像六把冲锋号奏响了进攻的号角，师生振奋，斗志昂扬。
六月底，我把五块仙人掌分别送给了五个中考考试不理想的孩子，只留下一块，跟着我去迎接新的生活。
四
我清楚地记得2012年5月12日，我，爱人，女儿，我们把孕育着花蕾的仙人掌郑重地请到新居的阳台上。指望和仙人掌一道从此安居乐业，享受太平。
从女儿在教室里晕倒那一刻起，新居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
为了病痛的女儿，我又在城市租了房。
整整三年，我和爱人频繁地奔波在城乡的路上。
煎熬的岁月里，我们忘了自己，忘了守在阳台上的仙人掌。
当一切尘埃落定，回到落满灰尘的新居，发现阳台上花花草草早已香消玉殒，独剩仙人掌狰狞而倔强的活着。
如今，又是一个枝繁叶茂的五月，小宝的到来，我们成了四口之家。
仙人掌布满了整个阳台，今天早上又绽开了灼灼的花朵。
在这娇艳而不媚俗的花朵上，我感受到仙人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和信念，只要拥有它们，人们总会在生活的荆棘丛中寻到出路，找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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