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我刺儿吧。”刺儿这么说,“儿”是要用儿化音读的。
我住在南方的小城,在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楼下有一家类似日式居酒屋的小店,卖一些炸串和饮料之类的。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刺儿。
我那天点了一杯果汁汽水,具体什么果汁我忘了——我是不喝酒的。
喝到一半我去上厕所,里边有人。
这个小店只有两个厕所:男女各一个。
我站在外面,一直听见厕所里的人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我猜他是有点便秘,便笑了笑。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我听见里面的人长舒一声,随即传来冲水的声音。
刺儿打开门走出来,看了我一眼,走到洗手池旁洗手。
我走进厕所,看见垃圾桶里有一个被挖空的香蕉,还留着一些体液,这才知道他刚在这里面做什么。
我上完厕所回到自己的座位,刺儿端着自己的鸡肉条坐到我旁边,把盘子朝我推了推。他吃的鸡肉条很奇怪,是纯水煮的,也没有看见有酱的痕迹,就像有些人吃的减肥餐。
我摆了摆手表示我不要,同时也想告诉他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要你封口。”他一下点明了我所想,“我坐你旁边没问题吧。”
他不像是询问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虽然在我点头之前他就已经自顾自地坐下了。
“就叫我刺儿吧。”他说。
就这样认识了一个奇怪的人,还莫名其妙帮他付了鸡肉的钱。
关于那天聊了些什么我已没有太多记忆了,但有一段对话印象深刻。
“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么素的鸡肉?”我记得我是这样问的。
“以前就喜欢吃,但大多都裹了好多面粉鸡蛋还有酱什么的,现在想多吃点不加东西的纯洁的鸡肉。”
“纯洁。”我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纯洁。”刺儿也说了一边,好像丝毫不觉得奇怪。
我直到现在都认为,他这段话有股其他的意味。
刺儿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有故事的人,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不过事实如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南方混混,但是身上带着一股天然般的颓靡抑郁的气场,以及一种读书人——且是层次不会太低的读书人——特有的高傲。这使得他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成熟,优雅又狂野,大概吸引过很多女人。
所以当他说他只有二十七岁时我颇为震惊,我以为他可能快四十岁了。
起初的几日刺儿是不跟我说他的过去的,大多时候只是坐在我旁边喝饮料吃鸡肉睡觉,一待就是一天,睡醒了问我要钱,虽是同为常客我身上总有些闲钱帮他付付也未尝不可但,次数一多总有人会觉得奇怪。
本来刺儿在这家店里就是没人愿意接触的存在,他的位置周围通常是真空区,这次却多出一个我来,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店主是个姓文的中年人,同时也是这栋楼的房东,被称为文老板。
一天刺儿睡着后,文老板问我:“你和刺儿是熟人?”
“不是。”
“那你请他吃喝那么多。”
“又不碍事。”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得叫你帮他把欠的房费都给交了。”
“要是他付不起的话,和我住一间也没有关系。”
“他可不算是什么好人。”
“我觉得还行。”
“可他毕竟......”文老板停住,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没问下去。
童年的经历让我并不反感被人们排斥的人,甚至于反而会有一种亲切感。
“既然贴了标签,反倒安全也说不定。就像脖子上拴了铃铛的小猫一样可爱,可怕的是没贴标签的不良分子。”《斜阳》里的话。
小猫。
我又给他留下今天的房钱,然后上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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