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無明

（文/江寒园）

一、荒岛

这天他就这么躲在屋子里，睡觉发呆，把所有表都调慢七个钟头，尿到塑料瓶里然后倒给窗外的盆栽。他躺到床上眼睛紧闭却突然流出了一滴泪。

坐起来发了会呆起身点开影碟，靠在床头抱着被子沉默地看起特吕弗的《四百击》。看到最后那个小孩一路奔跑来到大海边，然后影片定格住了。他扭头望向窗外，悲哀地想，也许他就像那个小孩要被永远困在那里，不会有人救他出来了。他知道他注定要在忧伤的荒岛上度过余生。

二、空城

时间来到了世纪末，已经三周了，这座城市还在下着雨。她觉得这情景和湘琪那里很像，墙皮脱落，屋顶不停滴着水。湘琪买了很多卷纸还是会有水滴出来，滴答滴答，整间卧室都积了一层水，她看到湘琪突然哭了起来。此刻窗外大雨如注。

这时头顶上伸下来一只手，递给了湘琪一杯水，等她喝完再把湘琪缓慢坚定地从这潮湿阴冷的房子拉了上去。她看到这里悲哀地想，也许此生都不会有人递给她一杯水，再把她拉上去了。她知道她注定要在冰冷的河水里挨过余年。

三、六年

今年的夏天来得有些早，塔塔看着窗外想。七八点钟的样子，街上已是行人匆匆，晨光给周围的楼宇镀了一层光。

她和同学约好今天在母校碰头。塔塔来的时候不少同学已经到了，大家互相寒暄着，问候着最近的情况。

中午吃过饭后互相告别。

塔塔走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门口立着棵槐树，枝叶繁茂，正是个乘凉的好地方，她一边想着，走进了书屋。一位老奶奶正坐在桌台后面，低头在旧报纸上练着毛笔字。看到塔塔进来，老奶奶对她笑了笑。

转了一会，塔塔挑了本中意的书，不过稍有些破损。塔塔问老奶奶是否还有其他的。

老奶奶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过书后看了看告诉塔塔：“是还有一本呢，不过在仓库放着，今天有些迟，要不明天过来取吧？”

刚告别时还有位老友拉着她，让她明天过来再叙叙旧。塔塔想着，正好明天可以过来一取。于是点了点头，向老奶奶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塔塔进了书屋，发现桌台后面坐着位中年男子，男子也注意到了她。笑着问她要找什么书。塔塔告诉他：“昨天这儿是位老奶奶，让我今天过来…”

男子有些奇怪，“这儿一直都是我啊，没什么老奶奶。”

塔塔看了看周围，还是昨天那家书店，又转头告诉男子：“昨天这儿确实有位老奶奶啊。”

男子笑了笑无奈地告诉塔塔：“老奶奶的话，六年前我母亲在这儿，不过已经去世了。”

“你刚才说要过来干什么来着？”

“哦，没什么了。”塔塔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勉强对男子笑了笑就跑出了这家书店。

出了门塔塔又回头看了看，才发觉昨天门口那颗大槐树不见了，只在原先的地方剩下了半截树墩，树皮上有些划痕。已经枯死很久了。

塔塔盯着那枯矮的半截树墩，陷入了一阵儿的恍惚。

四、蹇驴倒走

范晔醒来后怔了好一会。发了会呆，就套件衣服出了门。街上阒无一人，偶尔会有风扫落叶的沙沙声。他才意识到这会是半夜。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有些疲倦，找了块地坐下来。头顶上树叶随风打着摆，范晔茫然地看着前面不知道哪处。

他梦到一头蹇驴驮着他倒走，到了路口，又忽然没了影子。四顾茫然间，脚下的大地动了起来，好像一条传送带，他被推向远处。

左右两边出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又都一闪而逝。他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涌向喉头。看着脚下不断前进的大地，他开始返身往回跑。

又起了一阵风，纷纷扬扬的雨洒到了范晔的胳膊上。他回过神来，又盯着脚下那片落叶看了许久，才起身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

五、长安天雨

早上醒来天儿还是不错的，杜微端着酸辣面片汤来到了院门口。忽然天边一阵响雷，一滴雨砸到了面片汤里。杜微抬头望天，雨滴们受到召唤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跑到檐下躲雨的李大爷感叹着今年这雨水可真是多啊！他点点头应和着。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想到，上元三年这场雨一直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

等到仪凤四年他们再次走出家门都感觉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整个城池氤氲着一股陌生的气氛。有年代的老人絮絮叨叨对着家里人说好像回到了卫公初建长安城的样子。

仿佛世界新生伊始，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六、人生初见

“你今天穿的衣服让我想起了村上春树的一个短篇”，杜微写了纸条递给对面正低头看书的女孩。那女孩接到纸条后抬头望了望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咬着指头写下了几个字递了过来。

杜微看着纸条上那四个字，笑了起来。他抬起头，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窗外一阵微风，鸟儿们正叫地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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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些故事，你既可以一个一个来看，也可以把它们连接起来。如果愿意进一步读解（从题目到配图到故事），可以参考我之前写得一篇并置：空间叙事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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