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陵山上的生活
一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七十九天了。
这么算时间,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毕竟,这一百七十九天里,吃的都是白菜帮子、白菜根。我料想,明天,也还是吃白菜帮子和白菜根。
我好久都没有下山了。自从来到这山上,就没有下山过。
因为,我也没有动力下山。虽然兔子啊、野鸡啊、鸭子啊、白鹅啊,它们的肉都很好吃极了。可吃了又能怎样呢?我还不是这么丑?与其下山被人家说很丑,我还不如在山上吃白菜顺心呢。
大抵,我还没有从忧伤中走出来吧。
“咚咚咚,”竟有人来敲我的门了。
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我门?我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呢。要不要去开门呢?
要不,先啃个白菜根试试?如果这个白菜根是甜的,那我就去,否则,否则那就看心情吧。
当我把白菜根放在嘴里嚼的时候,发现它还是不甜不淡的。
正在这时,一头母猪出现在了我的洞门口。
“喂,我今天心情不好,别烦我,快滚开啦。”我说。
对了,我刚才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对了,它那么肥大,那味道一定比白菜根美极了。那不行,我不能吃同类。可是,我是天蓬元帅啊,哪里和它同类了?但我已经给自己起名喂猪刚鬣了,不是同类是什么。哦,不好,它这么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吧。到底什么事呢?我还没有问清楚呢。不行,我要去问问它,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喂,你在哪里啊?”我走出洞口,却发现再也没有它的踪迹了。
“你不好意思回答,喘个气也行啊。”可是,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
好
失
落。
二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天了。
一大早,我就醒来了。准确的说,我就没有睡好。因为,我心里突然有些期待了。
是的。我还在挂牵着昨天那头母猪过来洞府看我一眼的事儿呢。我一直在琢磨着,它为什么只看了我一眼?它到底过来有什么事?对了,它会不会再来?其实,就这三个问题,我一不小心就琢磨了一夜。以至于早晨起来,我还哈欠连连呢。
醒来后,发现除了昨天吃的白菜根少了一个外,一切如昨。
今天它要是不来怎么办?应该会来的吧。对了,如果来了,我该以什么姿势来对他说?毕竟昨天的语言有些莽撞了些,毕竟昨天根本就没有摆好优美的姿势,吓着人家了吧。
这么想着,我又有些紧张起来。
……
当月亮的银辉射进洞口的时候,我发现,这一天白紧张了。对了,怎么肚子咕咕作响?
哦,我忘记吃白菜根了。
白菜根怎么这么难以下咽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变美去见人啊。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人了。再这样下去,我想我会疯的。
哈哈哈,福陵山上回荡着我发癫的笑声。我自己听了,都瘆得慌。
不会我真的疯了吧。
我
不
想
疯。
三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一天了。
昨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哎。我拍了拍脑门,幸好,睡眠质量比较好。
我是不是应该把那头母猪来过的事情从记忆中抹掉?这样就会开心一些?对了,如果不去想那头母猪来过的事,那我今天该做什么事呢?是不是就躺着,什么也不想?貌似,这样也没意思吧,还不如去想那头母猪来过的事情呢!
哎,
好
纠
结。
四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二天了。
果然,这么计算日子,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该丑的,还是丑的。我貌似改变不了它。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可以选择上午吃白菜帮子还是吃白菜根。
不过,这个选择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丝的乐趣。
这日子已经过得非常寡味了。试问一下,天底下还有比我的日子过的再寡味的吗?
我想,那个弼马温应该不如我吧。据说,他被压在五行山下,手脚都动弹不得。什么时候去看看它。不过,我的样子会不会把它吓坏?
哈哈,吓坏他也蛮好玩的。
对了,万一吓不坏怎么办?他要是说我丑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吧,我又不告诉他我是天蓬元帅,他嘲笑也只能嘲笑一只猪而已。
哇,我终于成功地把那头母猪来过的事情给忘记了欸。
不,好像我又想起来了,它那双充满忧郁的双眼,
蛮
让
人
心
动
的。
五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三天了。
我还是不去五行山了吧。因为,我一出去,一定会碰到人的。我变成猪的事情,一定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一个人知道都没有。
那么,我去见那猴子还有什么意义吗?我问自己。
没有。完全没有。
那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找点事情做?吃白菜帮子已经吃得我反胃了。要不,我去这山的后面转转?来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见过山的后面呢。
对,这绝对是一个充满意义的好主意。我不由地朝自己的额头竖起了大拇指。
这么想着,我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尽管,今天连白菜根都没吃,也没得吃了。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是,转了一圈后,发现这座山的后面和前面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白菜多了些。
我从地里拱了些白菜抱回来,失望极了。
这生活总是这样,你有多期待,就会收获多少失望。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不成立的,但对于我而言,这绝对是铁的规律。
好吧,我承认,今天还是有点收获的。
吃了几口白菜,嗯,味道有点怪怪的。有一股……
哎呀,不好,这白菜不是野白菜啊,是人种的。对了,是谁种的?会不会找上门来?
我
又
睡
不
好
了。
六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四天了。
时间的意义于我,应该是记录时间的本身吧。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对了,昨天去拱了白菜了,今天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哦,会不会是那头母猪的?
糟糕,我怎么又想起了那双忧郁到特别的双眼了呢?
不,我不能想。因为,那母猪不会种菜,就像我不会种菜一样。哎,我怎么又把自己和猪等同起来了呢。
不行,不行,我不应该乱想……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我心里一阵悸动,是不是种白菜的人找上门来了?那我该怎么说呢?对了,万一不是种白菜的人招上门来,那该是谁呢?要还是之前的那头母猪敲门,我是不是该温柔一些?
砰砰砰,敲门声愈紧,就像敲打着我的心房一样。
对了,万一对方嫌我丑怎么办?我还是用蹄子掩住脸吧。
正这么想着,也这么做的时候,突然门被闯开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头雄健的老牛。只是那牛的鼻孔太粗,鼻毛太长,都伸出来很多。另外,它那牛角是直直的,和大大的眼睛搭配起来,一点都不符合美学。哈哈,我又瞅了它几眼,不由地暗自高兴。说实话,它丑,比我都丑。我终于释然了。
“喂,看什么看?”它出口很凶,一点都不懂得礼貌。
“喂,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回道。
“喂,是我一进门就看到了你再看我了。”它的嘴巴里依然充满着火药味。
“对啊,你一进门就看到我在看你了。说明还是你看我在先。”我耐心地解释道。
“哦,也是哦。不好意思啊。”它挠了挠牛头,对我道:“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没有?”
“有啊,有白菜,要不要?”我扔了一颗给它。
它用蹄子接住,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喉咙一动,一整棵白菜就下肚了。我又扔了一棵给它,它又很快就下肚了。吃完后,它眼巴巴地望着我,道:“还有吗?”
“额,没有了。想吃的话,我带你去。”
“好。”
绕到了山的后面,我们又来到了白菜地。老牛见了,心花怒放,蹄儿撒欢,跑过去就是一顿啃噬。吃的很饱的时候,它说:“你很善良哎。感觉与你有缘,不如跟我算了。我叫大力牛魔王。”
“您好,您好。幸会,幸会。”我伸过猪蹄去。
它的牛蹄和我的猪蹄相握。哇,牛蹄劲儿很大。但我也不甘示弱。
很具有划时代意义一幕被我记在内心深处了。
它笑了笑,虽然笑的有些丧心病狂。毕竟它露出了那如板砖似的牙齿。
“如不嫌弃的话,跟着我吧。我有个儿子,小名唤做红孩儿,本领不错,可让他认你为干爹。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我激动地差点答应的,话到嘴边,但突然想到自己很丑。如果让它儿子认自己干爹,这世间便又有一个知道我长的丑的。这可不妥。于是,我便道:“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自由些。”
“好吧,我不强人所难。”
说完,它转身就下山了。
“哎,”我突然又反悔了。因为,我作了一下比较,还是热闹些有意思。
可是,我还没说完,
它
便
无
影
无
踪
了。
七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五天了。
我特别想念昨天的那头牛,也特别后悔没有跟它去。我知道了,这时间的意义不过是让我记住了痛苦。
对了。今天会来谁啊?会不会来一匹马啊?我又开始胡乱地想着。
应该不会来吧。昨天来的那个,明显是个妖怪。
咚咚咚,又有来敲门的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
什么?是个人?准确的说,是个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的老头。
“额,你是白菜的主人吧。”我有些紧张,因为我已经偷了人家两次白菜了。
“额,不。”他向我摆摆手。
“那你是来吃白菜的了?我只有白菜了。”我说。
“不,我是来讨点水喝的。”那老头道。
“水没有,只有白菜了哎。要不,你将就一下?”我说着,已经拿出了白菜来。
“嗯,只能这样了。”他接了白菜就吃。
他边吃边说:“喂,你心很善良,可教也。对了,要不要跟着我一起云游四方?”
额,本来,我想说愿意的,但一听他说要云游四方,心想,又要见人了,这就意味着又会多很多人知道我长的丑了,于是便说:“额,我喜欢清净。”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对了,我这里有一部经书,闲着可以念念。可度己度人。”说着,他从前面的褡裢里掏出了一卷经书。
我这才知道他是老禅师。
他给了我经书后,转身就走,走的真比贼还快。
只是,这经书都是梵文,我也看不懂啊。
喂,我刚要再跟他搭话,没人理我。
哎呀,不好,白菜吃完了。
今晚,
又
要
去
偷
白
菜
了。
八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六天了。
我好像找到时间的意义了。时间的意义不仅仅让人记住了痛苦,还会让人记住有记忆这回事。
虽然我不认识梵文,但我愈看经书,心就欲静,就像一滩水一般。
我知道我遇到了得道的禅师了。
但我只是心静而已,毕竟不知道这经书讲的是啥。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后,心想,早知道,应该让他面授我一些,才好。
这般想着,突然,我的门再次响了。
是谁?昨天的那个老禅师?应该不会。云游的老禅师一般不会折回来的。是老牛?应该也不会,它长得比我丑,应该在家自惭形秽吧。那就是那头母猪了。不,根据同类相斥、异类相吸的规律,它应该不会再来了的。那、那就是山后面种白菜的主人。对了,肯定是他或她了。因为,昨天晚上,我又去山后面拱了几棵白菜啊。
我觉得自己的脸特别烫。
他或她见面就骂我该怎么办?
他或她见到我的样子,吓坏了怎么办?
到底去不去开?还是去吧,不然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那就用白菜捂着嘴,低着头过去就好了。
我捂着嘴,答了一声:“来啦。是白菜的主人不?”正在答声的时候,透过门底缝儿,我看到了一双绣花鞋……
我大吃一惊。轻轻地开了门,一看,竟然是观音菩萨。真是让人欢喜到爆炸。
只见菩萨手持净瓶,道:“你这里有水吗?讨点水喝。”
“额,这里没有水,只有白菜。要不要?”
“那好吧。”她接过白菜,我缩着头,不敢看她。
“谢谢啊。你真善良。”过了一会儿,她朝我答谢。只是,我不敢认她。
说完,她要走。我突然很失落,很失落的那种。
她是菩萨欸,她要走了欸。我有很多的话要跟她说,可是我又有点胆小。怎么办?我在耐心忖度着。拼了,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观音菩萨啊,我、我是天蓬元帅啊。”
“哦,原来你躲在这儿啊。我正要找你呢。”她转过身来,微笑着对我说。
哇,她竟然没有嫌弃我丑欸。我的小心脏不由地又乱跳起来。
“那你找我作什么?”我急切地问。
“你这么善良,只要受戒,保护一个大唐三藏法师,往西天拜佛求经,功满之后,便得正果。”
“真的?”我喜出望外。
“菩萨还有说假的?对了,我给你起个法名吧,额,瞧你这样,就给你取猪悟能吧。”她摩着我的顶。
“谢谢观音菩萨,谢谢观音菩萨。”我倒头如蒜。
“对了,观音菩萨,那三藏法师长的怎么样?”我又问道。
“一切诸法空,何来色与相?忘掉色相,才能免除痛苦。”
“菩萨说的在理。”
九
今天是我来到福陵山上第一百八十七天了。
菩萨走后,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虽然菩萨教训的极是,但我还是忍不住地乱想一通。心想,但愿那个三藏法师漂亮一点吧。但愿三藏法师不要嫌弃我。
我又转念一想,既然是法师,想必他的脑海里不会再有法相之念了。
对了,万一,三藏法师是个女的,怎么办啊?因为观音菩萨也没明说啊。
万一是女的,那就尴尬了。
哎,三藏法师到底是男的是女的啊。
想到此,我的肚子又饿了。不行,先不想这个问题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当我往后山的白菜地去拱白菜的时候,发现白菜已经被我拱完了。
哎呀,这下该怎么办?
看来,只能下山
去
找
白
菜
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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